她嘴唇微蠕,“你有什么的条件。”
苏西溪突然笑出了声,似乎苏窈的态度是她意料之中,但这话由苏窈亲口说了出来,令她心情愉悦。
苏西溪接下来却是答非所问。
她翘着腿,微微晃了晃脚尖,以平淡无波的语气回忆着说:“你刚才说,我在背后偷偷研究了你多少?我确实研究过你。从我懂事起,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苏淮生养在外面的孩子,见不得光,注定一辈子不能如我妈所想那般名正言顺。可你说这世上,私生女私生子那么多,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乎一个名分呢?每次被我妈逼着练所谓的礼仪形体,还有各种各样的乐器,我都会在心里嘲笑她,明明住在小三专业户的公寓楼里,还装作是名媛,明明外祖父也是书香世家的老知识分子,到了她这儿却如此糟蹋自己。
在我跟你上了同一所高中之前,我都觉得所有的指指点点都无所谓,可直到我发现,其实永远都活在苏淮生那个名正言顺的女儿的阴影之下。那会儿新生刚军训完回学校,我们班总有男生在讨论六班有个女的长得真不错,比咱们班苏西溪还高冷。后来,高一六班那个班花大名传了出来,听说也姓苏,有人说长得跟苏西溪挺像的,苏窈是苏淮生的女儿,苏西溪呢?
我有时候会远远看着你,心想,同样都是苏淮生生的,为什么你就能众星捧月?哦,也许是因为你有个比苏淮生还能干百倍的外公和舅舅。你无法想象,我从别人的口舌之中受过多少蔑视。我痛恨死那些阴毒的比较,我痛恨我妈是个小三,我更嫉妒你苏窈。还记得那次我们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吗,你被我的篮球砸到头,我是故意的,你跑步被撞倒,也是我故意的。所以为什么人们总说嫉妒可以吞噬人心,至少可以让人变得不纯粹。
后来我跟我妈终于进了苏家,我看着你终于卸下了脸上的高傲,哭红着脸,瞧着都可怜。这时候,只有让你更气愤,才能让我备受屈辱的尊严,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所以我对你笑,你也很给面子的失控摔了我一个巴掌,我被苏淮生护在身后,你被苏淮生赶出家门。一个巴掌,还你撕心裂肺,没有比这更值的。”
苏西溪说话时,眼底了无烟波,平铺直叙地对过往进行一番细细回味。
“你想说明什么?你很恶毒,还是你可悲又可怜?”苏窈竭力装作并未被撼动的样子,心里却因为忆起那年的家变而在心底引起一场海啸,仍旧是触目惊心。
苏西溪并未因此而恼怒,反倒是笑意渐深,“不管你怎么说,没有以前的我,就没有现在的我,更没有谁能拿到这些好东西,你说是不是?”她晃晃手里的文件袋。
苏窈静静看着她,眼神冷清,也没做声。
苏西溪拨了拨短发发尾,“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只想说,如果你回来的时候,跟苏淮生服软,他未必不会真心对你,你想要的他未必也不会给你。因为连我妈都悲哀得没发现,她能顺利被扶正,不过是因为苏淮生害得萧家家破人亡后,他知道再也不可能和你们母女若无其事地生活,与其留着萧家作为隐患,倒不如痛斩乱麻,狠就狠到底。她也不知道,我爸书桌的抽屉里永远压着一张你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只是他没想到,你这个平常乖巧得连斗嘴都不敢的女儿,竟敢一步步紧***得他无路可退。可你自己回想一下吧,你把苏淮生逼得进医院的时候,他可有如他嘴上那么狠,倾其所有来对付过你?但宋晓瑜跟我不一样,这就是亲生的和外面的差别。”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咬了下唇,低着头说:“有些人,生来命就是好。地球上几十亿人,我喜欢的男人偏偏就爱的是你。你总觉得自己命苦是不是,觉得自己受遍了世间的委屈。可苏窈,你知不知道你运气已经很好了,你都已经嫁给了陆东庭了,你傻到不知道抓紧他而固执地跑来跟我跟苏淮生抢那区区几分家产,呵,真是蠢死了!”
☆、424.苏窈,你可真是陷得彻彻底底,不负众望
苏西溪轻勾着嘴角,那声轻飘飘的‘呵’,不需多余赘述就已经诉出了她所有的嫉妒。
“说实话,我一开始都以为,你这种送上门去的女人陆东庭会瞧你不起,谁知道……”她突然顿住,轻轻侧了一下头,似乎是找不到形容词,她耸耸肩问苏窈,“要是你一开始就知道对陆东庭会像我当初对秦珩那样执念深重,割不掉舍不得,你还会傻到一再想跟他离婚吗?”
人在与他人做出比较的时候,往往想从对方身上寻求那么一丝优越或者安慰。可苏西溪照搬此法的时候,除了能拨动苏窈的痛感神经,自己却也没感到丝毫爽快,那一瞬间,她感到恓惶又怆然。心口那处的豁口,又开始穿过簌簌冷风,像被掏空的窟窿。
苏窈对她口中的一切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独独听到陆东庭三个字的时候,从指尖到心尖儿都在颤。
“你和秦珩?”她忍住疯狂想要外涌的酸楚,定定地冷眼乜着苏西溪,声音有些许喑哑,“少拿我跟他与你们相提并论。”
苏西溪从她口中听到对自己那段感情的否定,静默了半晌,凉凉笑着,咬着牙意有所指的说:“求而不得的人费尽心思,被偏爱的人却肆意挥霍。”
苏窈不屑,“求而不得?你得不到的,并不是我稀罕的,我苦苦相求的,你又认为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你求而不得,我肆意挥霍?苏西溪,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真该明白,自己的立场就是自私两个字的最好诠释。”
苏窈弯着腰疲软地陷在沙发里,目光却冷灼地盯着苏西溪,语气冷硬笃定,“所以,别回忆你曾经有多可怜,我不会有丝毫的触动,谁没有过过身心折磨的日子,我可怜自己也不会可怜你。所以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儿拿什么交换,用你想要的,换我想要的,很公平,很互补。”
苏西溪直接忽视掉她前半部分的话,重点抓得极准,“哦?我想要的,就因为陆东庭,你真的什么都会给?”
冷气钻进毛孔,静默得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苏窈垂着的睫毛微颤,苏西溪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是思考,还是已下决心。
“我要,”苏西溪交叠起双腿,微微倾身看着苏窈,一字一句,说得字正腔圆,“你在苏氏的股份。”
苏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内心和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一开始就已经料到。
周遭陷入安静,苏窈同她对视几秒,看似经过深思竭虑实则毫不犹豫的说:“好。”
苏氏的股份,她早已把大头给了萧宋离,如果她是无业游民全倚仗苏氏这点股份过活,那无疑是要抽掉她的生计。
但是她现在是Walrad的股东,虽然收益不如苏氏,至少足以满足她宽裕的日常所需。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股份,曾是她的执念,是她不惜一切也要拿回来的、属于她属于萧家的东西。
苏西溪并未得意忘形,只是淡淡露齿一笑,讥诮的说:“苏窈,你现在轻而易举的说好,有没有想过你曾经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苏淮生手里拿回这一切?”
苏西溪很明白,这些股份于苏窈而言并不是一堆象征着利益的复杂股市曲线,她更想证明的是,即便辉煌一时的萧家已经不复存在,至少它留下的东西还能成为苏家的掣肘。
苏窈没说话。
苏西溪不知道她是不晓得该怎样回答,还是根本不屑回答。
苏窈因为陆东庭,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同样因为陆东庭,再将得到的再拱手相让。兜兜转转,百转千回,她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苏西溪很想以此为由安慰自己,转念却又想到,或许苏窈从来没有将苏氏放在眼里,即便她在苏家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遗憾,因为她有陆东庭。
那她苏西溪呢?
她有什么?
“仅此而已吗?”苏窈目无波澜问。
“怎会?”苏西溪一脸你真单纯的笑意。
“我还要你,不管将来苏淮生给你任何东西,你都不能接受,无论是遗产,还是在世时的财产赠予。你、陆东庭和萧宋离也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做出任何有损苏氏利益的一切。”
苏窈看着苏西溪,突然觉得她也真够可怜,“我不接受,那你就确定他的财产会倾数给你了吗?”
“那就是我的事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还有,我要你,让萧宋离把苏氏的股份也转让给我。”
苏窈顿时眉心一皱。
“怎么?不愿意了?”苏西溪笑着摸了摸自己圆润的指甲,掀起眼帘大量了一眼沉着眼深思的苏窈。
苏窈想了想说:“股份为萧宋离个人所有,我无权干涉。”
“那我……”
苏西溪正要耸耸肩的时候,被苏窈打断了话,“你可以以萧宋离手上股份的市价计算,我另外折现给你。唔……只是可能需要比较长一段时间,现在我在酒店的股份卖出去也卖不了多少钱,但以前陆东庭帮我做的投资一直都有比较高的收益,我请专业人士评估之后再转到你名下。”
苏窈平静得让人害怕,苏西溪却不再淡定。她说得不以为然,可一字一句都如同惊雷,将苏西溪震得一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