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书本时已经接近黄昏。
她独自一人外出,转悠到维港,登上了夜游维港的邮轮。
汽笛声轰鸣,在港湾上空盘旋回响,余音散彻四周。
她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港风凉凉渗入肌肤,她外面套了件蜂蜜色灯笼袖丝质风衣,衣摆垂在椅子脚旁,随着风摆动。
周围不乏携家带口的游客,欢声笑语一片,嘈杂却也是真的。
不多时,苏窈正在走着神,一个小女孩儿跑来抱住她的腰,眼泪鼻涕往她身上蹭,抽噎着用粤语喊她‘妈妈’。
苏窈刚想说‘我不是你妈妈’,这小孩儿把脸都捂在她腰上了,稚嫩童音瓮着说‘你不要丢下我’。
苏窈手拿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赶紧招来工作人员,“你们问一下,看是谁的小孩儿丢了。”
一名工作人员上前致歉,“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带她走。”
工作人员去拉这小女孩子,她方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发现是认错人了,顿时哭得肝肠寸断。
苏窈心有不忍,安慰着她说:“别着急啊,这些叔叔阿姨马上就帮你找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不懂普通话,捂着脸哭得厉害,也不跟工作人员走。
苏窈低头才发现,她拉着自己外套的腰带。
哭声嚎啕,周围目光灼灼而视,不知情的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可能还真以为她是抛弃小孩儿的母亲了,有些人看不下去了,跃跃欲试的想要出来主持公道:“小孩子犯什么错啦,你别这么狠心啦。”
“这不是我女儿……”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看好戏人也投来鄙夷的目光,苏窈才真正是哑口无言,以前有段时间也常常听见有不同的声音对她口诛笔伐,她不在乎也就罢了,但这真不是她的锅啊,面前的又是个小孩子,她也没办法疾言厉色的让她赶紧走开。
周围有个台湾腔的女生说:“可我刚才明明有听见她叫你麻麻啊!”
苏窈无奈的舔舔嘴唇,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大概也就四五岁的年龄,衣服搭配得乖巧也很干净,扎着一个马尾辫,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流浪街头的野孩子。
可她走丢了害怕,拉着苏窈一个劲的张望着四周,一边自顾自的哭。
苏窈想,这边动静不算小,要是她妈妈听见了,必定也会过来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心里沉了沉,要是没人认领,她岂不是还非得背了这个抛弃孩子的罪名不可了。
工作人员一旦要动手将她抱走,她就放开嗓子哭,紧紧拉着苏窈的衣服。
苏窈耐下心问她:“你妈妈是不是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
小孩子这下乖巧的点了点头。
苏窈对工作人员商量:“还有多久靠岸?”
“大概二十五分钟。”
“孩子先让她在我这儿吧,你们留一个人待在这儿,待会儿下船的时候你们留意一下跟我穿差不多衣服的女人。”
“好。”
于是苏窈在邮轮上,顶着众人时不时投来的形色的目光,拉过旁边的椅子让小孩儿坐下,安抚了一路,将她哄得差不多止住了哭。
离开时,苏窈刚把孩子交给工作人员,另有一名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举起手中的东西说:“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
是一件跟她的外套差不多的风衣。
苏窈有些怜悯的看了下瘪着嘴直冒眼泪的小孩儿,估计她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怪游客都快下光了,也没找到这孩子的妈妈。
她抿了抿唇,“报警吧。”
工作人员说:“待会儿您方便走一趟警局吗?可能会走个程序之类的?”
苏窈反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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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坐在去警局的车上,给文森打了通电话。
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文森处理比较好。
文森紧慢赶来,苏窈正要录口供。
文森还带了个人,苏窈后来问他:“你带的那个是谁?”
“是律师,怕涉及法律问题,律师嘴皮子利索,能辩。”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
文森默然轻笑,“是陆总想的周到。”
苏窈了然,没再继续问下去。
“刚才我已经让他们把邮轮上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确保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摆脱了各种能让你第二次因为这事踏进这里的任何嫌疑。”
“很好。”
文森又道:“不过说起来,那个小孩儿也是挺可怜,一看就是被人故意趁人多冗杂,把她丢弃在船上的。像这样小的孩子,没了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万一是碰上了人贩子,才逃都没地方逃。”
苏窈没搭腔。
“现在拐卖小孩的罪犯猖狂之际,是女孩儿吧,养大了以后卖进山里当媳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卖进红|灯区里接客更是不堪设想。男孩儿吧,卖到重男轻女的地方当别人儿子,重则,砍断双脚……”
苏窈停下脚步,站在警局外面的台阶上,拂过被风吹起的发丝,淡淡道:“王生,你今天话很多。”
文森仍旧是慢条斯理,“我只是想说,外出时父母一定要多加留心,而且,寻常时候也要与孩子相处,从小教育他们,以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父母是孩子的老师……”
“王生,你有孩子了吗?”
“没有。”
“嗯,所以你还没立场来跟我说这些,我知道的、做的比你多。”
文森闭嘴,点了点头。
苏窈和文森回去的时候,景案在前台不知道交代什么事情,转身看见他二人,过来叫住了她。
“这么晚才回来?”
苏窈看了文森一眼,“出了点事情,去了趟警局。”
文森收到示意转身先离开了。
景案微皱眉,“出什么事了要去警局?”
“一小孩儿被她妈妈抛弃了,硬是要拉着我,后来去做了口供。”
“人没什么事吧。”
苏窈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事。对了,你刚在前台说什么?”
“哦,是Wall,他可能是凌晨三点过到,我让他们轮班的时候提醒一下换班的人,到时候安排司机去机场接人。”
苏窈刚要走,景案拉住她:“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
“我看你最近工作得有点用力过度了,空闲的时候又见你老是心不在焉。”
她这种情况,在之前他们一同见过姜初映,他就发觉了。
苏窈按了按有些干涩的眼角,“精神不太好而已。”
景案抬起手,拇指指着俱乐部那边,“要不要去喝一杯?”
“好啊。”苏窈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到了里面的吧台,喝了没几杯,不见醉意就说要走,结果点了两瓶酒,让人送到房间。
半夜,她抱膝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椅上,客厅这边阳台的窗户打开,吹得窗帘卷飞,她身上只穿了件吊带和热裤,手边放着一杯酒,去没怎么动过。
外面是极致夜景,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陆东庭。
☆、403.陆总,还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给陆太太吗?
外面是极致夜景,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陆东庭。
以前他坏的时候,想到的全是他的坏,总是忽略了他好,包容和坚持。
她怪他一直瞒着她又有什么用呢?
一开始就是她想要跟他结婚的,也是她先动心。
只是她忘记了另一种可能,陆东庭也喜欢上了她。
这世上应该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明知道说出真相会使当前的恩啊爱全部分崩离析,还要作茧自缚。
况且是陆东庭那样独断专行的人,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是决定能瞒一时是一时。
换做是她的话,肯定也会这样做。
萧家出事的时候,她和他不过是几面之缘,他更是不知道她早就对他暗生情愫,就算是知道,如果他对她没那个意思,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感情强加在陆东庭的头上,也说不出质问他‘为什么明知我喜欢你,却还要做出这种事’的话来。
如果现在再想能不能有时光倒流这样的事,已经毫无意义。
怨就怨在,出事太早,相爱太晚。
她这人性格太执拗,一根筋,一旦遇到什么事就爱翻旧账,总觉得陆东庭这人在这份感情里已经劣迹斑斑,总觉得,这事可能就过不去了。
可若真想着要割舍的话,心里又难受得慌。
总归,话还是要问清楚的,一个正儿八经的解释还是要的,如果到时候还觉得真的只能自此了断的话,那就这样了吧。
想着想着,风一吹过,脸上冰凉,苏窈无意间摸了摸,满脸的水渍。
她喝了口酒,抹了一把脸醒神,撑着下巴,红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外面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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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晚上给陆东庭汇报情况的时候,说起苏窈今天遇到的状况。
那边问:“处理好了吗?”
“都已经处理好了。”
说完,那边半晌无声,过了很久,文森刚要说没事就先这样,陆东庭却又突然开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哦对了,陆太太她不想让我跟着她,她让我问您的意见如何。”意思就是,如果陆东庭也同意的话,他就不用再待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