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哑然,道:“小姐,你不是最有主张的吗?今天怎么问起我来了。”
黎雪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婶上前安慰,说:“小姐,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用担心的。”
就是这样来回犹豫,导致她迟到了。
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刻,她挺直脊背,微扬下巴的走近。
一切整装待发,却发现他没有在里面。
倒是教室里已经坐满莘莘学子,翘首以盼阙教授的到来。
可教授没来,到来了个走红毯的。
安静的教室一下子沸腾起来。
“天啊你看她穿的这么……隆重,这是要干嘛,来上课?”
“不知道,无语,穿这样都来上课,不过她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阙教授也是,不知道教授去哪里了?”
“对啊,我已经苦苦等待阙教授两天两夜,夜不能寐啊……”
“呵呵,不知道穿成这样是给谁看的。”
这声音不轻,黎雪淡漠的笑了笑,拨了拨肩上开花的蓬松卷发,轻飘飘的反击道:“反正不是穿给你看的。”
门再次打开,阙之羡走进来,见到眼前一幕,他脚步不停,走到她面前,叮嘱道:“找个位子坐下吧,要上课了。”
如果是别人,她才不会听,可因为是他。
见他走向讲台,她突然也抬起步子,微扬精致的下巴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来看着他,倔强又清楚的说:“我是穿给你看的。”
这声音不大不小,人人都能听到。
——轰!
整个教室开始轰动。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响彻不觉。
她却不为所动,只是长而媚的眼睛牢牢望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执拗,还有种孩子气的笃定,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轻轻笑了起来,道:“恩,很漂亮。”
她又一次看到他的笑容,清阙素淡。
像雾气。
她这才心满意足的像个得了小红花的孩子,转过身姿态高雅的坐回了空位上。
课下的时候,她有多次担心他的伤势,按照情况来看的话,他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可事实表明,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回事。
黎雪想去询问他的伤势,又不知道怎么问,她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别人了,她连自己都没出关心,更何况其他人?
她该怎么表达?这倒是个难题。
难道说,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是说,你怎么还不去医院?
或者说,你不该来学校?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她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忍不住心浮气躁起来,一直徘徊在门前。
突然有人从道路的另一边走过去,那是隔壁班的教授,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只手机路过这里,好像在看电视剧,手机扩音喇叭里突然冒出一串娇滴滴的声音:“尔康,尔康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流血,尔康……”
“紫薇,我没事,你别怕……”
这老教授,居然还在看这种电视剧……不过……
她灵机一动,将那句台词默念了一遍,全身都是僵直的。
这种腻死人的调调……
她还是头一次体会。
不过,还真的蛮温柔的,情深意切。
她闭上眼,豁出去了,挺直脊背转过身扫了扫四周,直到这里空荡荡,她才开始对着办公室门练习,声音尽可能的放柔:“尔康……你的手怎么了……”
“尔康……”
咯吱一声响,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她一口气憋在那里。
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阙之羡微怔,清阙的面容浮现罕有的诧异。
“怎么了?”
被抓到个现行,她冷淡雪白的脸一下子通红,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吞吞吐吐起来,“我……我来逛逛,串个门子而已。”
谁想到那老教授又从那边折了过来,手里多了本小册子,走过的时候顺便探头打了打招呼,“诶之羡啊,这个女学生是你学生啊?站在你门口好一会儿了。”
说着拿着手里的手机吹着口哨又走远了。
走道里自然而然的响起手机里播放的声音——“尔康,你的手痛不痛,怎么办,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黎雪拳头紧握,全身血脉直往头上冲。无地自容的快速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她面容冷淡,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
可她的动作出卖了她,走的飞快,翻飞的长裙开出一朵朵花来。
阙之羡淡淡的弯了弯唇,眼眸漆黑。
桌上的手机登时震动起来,他关上门,走过去接起。
是国内的电话。
“怎么了?陆恒。”
“是,是我,阙队。”柔和的女声,是周芷柔。
他一顿,道:“芷柔?有事吗?”
“没,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两天联系不到你,怕你……”
“我没事,国内有什么情况吗?”
“可是阙队,你之前的伤势不是还没好全吗……”
旧事重提,他眉心微蹙,“芷柔,我们现在谈的是公事。”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听到周芷柔断续的声音:“国内没什么事,那些据点我们还在探查中,倒是阙队你在国外又独自破了一处案子,这已经是这大半年来你破的第二个案子,上面想给你提升职位。”
“不用了,少将的头衔已经足够。”
周芷柔顿了顿,说:“阙队,既然这个案子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你好好听徐队的话,徐队有为难你们吗?”
“没有。”那边的声音难得带着点欣喜:“阙队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挺好的。”
“好。”
“阙队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没有再多说,便挂了电话。
他闭目沉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周芷柔的想法。
他救下她的时候早就言明,可她却说没关系,可以跟着他工作就好。
于他来说,任务艰巨,危难重重,感情于他来说,根本无暇分心。
他的性命都不是他自己的,又何谈给别人一个幸福的未来?
心神渐渐松懈下来,手臂上的伤口一阵刺骨的痛,他微皱眉心,看来周芷柔说的没错,他原本的伤本就没养好,不然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昏厥。
他忽然想到那晚。
……
“很生气对吗?等你伤好了,你想怎么训我都行。”
他坚持,深吸一口气:“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扶。”
她突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偏头盯着他,冷淡道:“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是你的学生,所以你在惭愧?所以你觉得对不起吗?”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承认道:“是。作为男人,我没有保护好你,作为师长,我害你身处险境。”
“那就撑下去,我就原谅你。”
……
“你撒谎!”黎雪跑上去,挡在他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她需要仰起脑袋才能与他对视,坚定的重复道:“你撒谎。”
他看着她执拗的面容,突然想到她在山林里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温润清透的眉眼浮现点点笑意,他走近几步,摊开手心,将这枚玉璞戴在她的颈项处。
深绿色的玉璞配着她如雪的肌肤,他微微倾身,两只手并用,认真又轻柔的将链条系在她颈后。
等他给她系好,那抹翠绿又重新荡漾在她雪白的颈间,衬的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如玉。
他重新望向她时,却是一怔。
她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他摆弄。
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微扬高傲的下巴,漂亮的眼睛却涌起了雾气,依旧固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撒谎。”
……
——叩叩。
听到敲门声,闭目沉思的他睁开眼睛。
“请进。”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人,金发微卷的头发,欧美人一贯的高挺鼻梁。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手里拎着一个箱子。
出于礼貌,阙之羡起身用英文询问:“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哦。”来人点头道:“我找阙之羡阙教授。”
他微怔,道:“我就是。”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丝毫不见外的走过来,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仿佛老生常谈一般:“阙教授你坐吧,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阙之羡眉眼微动,说:“请问这是?”
“哦我忘记介绍自己了。”说着从口袋里取出执业执照,“我是私人医生,托人嘱咐来给阙教授看伤。”
他心里一动,便清楚了来龙去脉,“请问嘱托先生的是哪位?”
“这个……”来人明显有点抗拒,道:“阙教授不用知道,那人请我来,只说要是我让你伤筋动骨的话,就让我不用干这行了。要不是那人开价很高,我也就不来了。所以阙教授,你就多多配合吧。”
他垂下眼睫,瞬息就想到了她。
漆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突然想到上午她在他门前的古怪行径,一一串联起来,他已经洞悉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