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在焉地“嗯”一声,说了句“或许吧”,决定晚上给自己加班。
***
娱乐室的各位一切如常。只是陛下破天荒地不再热衷于抢人注意,安分地缩到角落里陪着森浩。大概是森浩的情绪隐藏得很深的缘故,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阿森?”陛下小心观察着森浩的神色,语带试探,“你最近有好好吃药吗?”
森浩抱着膝盖,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杂乱的中长发未经打理,随意地散在肩膀与后背,他穿着过长的白色长袖衬衫,棉质的布料隐约透出底下肌肤的颜色,让他看上去像个落魄颓废的游吟诗人。他的目光虚焦在窗外无云的天际未曾偏移,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噢……按时吃药就好。”陛下头一次因无话可说而感到尴尬,大不点在他面前飘来荡去,和他一起苦恼,“你以后也要乖乖吃药。”
“老赵。”
两相无言了好一会儿,一道清磐圆润的声音仿若来自遥远的天边,陛下这才意识到是森浩在跟他说话。
“你跟竹竿还有联系么?”
陛下一顿,嘴唇颤了颤,随后开怀,“当然有啊。他会拜托大不点传话,说他在乡下过得很好。”他怕森浩不信,补充道,“他前一个礼拜还跟我打电话报平安了呢。”
森浩缄默地点头,也不知是信了没有,不复作声了。
陛下赶紧说:“他们暂时见不到我们,所以我们要好好的呀,才能让他们在外面放心。你说是不是呀阿森?”他觉得不太对劲,急于听到森浩的回答,便伸长脖子凑到他跟前端详他的表情。
而森浩对他灌来的鸡汤什么反应也没有,抬起一根手指戳走了他的脑袋。
“阿森你干嘛呢?”
“……”
“你吱一声呀。”
“吱。”
“……”
***
陆之屿在某场运动过后细致观察过方榆身上的疤痕,大多消淡成比原本肌肤稍深一些的颜色,只余下摸上去略感粗糙的痕迹。更加细小的早已消失无踪,也不知是不是涂了强力祛疤膏的缘由。
如果将她的身体当做一幅画,他觉得这些纵横的疤痕类似于某种献祭仪式的符号。
他俯身,将嘴唇印在上面。
“阿榆。”
“嗯?”她慵懒回应,手指拨开他柔软的头发。
“其实我身上的伤口不全是我弄的,我开始自残之前,身上就有几道疤了,怎么来的都不记得。你说,我们身上这些东西会不会是一对的啊?那也太有缘了吧。”
“胡说什么。”她神色渐凝。
“我没胡说,你看我可认真啦。”他亲得她发痒,令她忍不住胡乱推开他的脑袋。他不再折腾她,便从她身上起来,展臂一揽躺在她身边,“阿榆,你上次说在小芋头身上也见过一些疤痕,确定没有看错吗?”
“没看错,我确定。”
“那么……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任何机构都存在其藏在暗处的隐秘之地,看起来枫叶岭也是不例外。十六岁之后的陆之屿没再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工作人员与同伴的关怀,先进条件下的学习资源,信仰与价值观的重塑让他成为一个同十六岁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好的人——他几乎迷信着枫叶岭所带给他的一切。
在遇见方榆之前,他从未怀疑过予他新生的福佑之地会存在他不敢想象的阴暗面,而其中运转着一条灰色的链带。
他凝眸注视着方榆腹上的疤痕,挨近她。
“陆之屿。”她忽地叫他。
“嗯?”
“这件事……”她鲜少犹豫,引他颔首低眉才缓缓道,“这件事牵扯到的不仅是你我,我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这看上去并不简单,甚至会有危险。”
“嗯。”
“但我不能放任那不明不白的三年成为我心头永远的阴霾,即使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我也想要去寻找真相。如果这些伤痕是我曾被折磨而留下的印记,这是不是代表了你、小芋头,或者更多人都曾受到与我类似的‘不存在记忆中’的折磨?假设我说的是真的,小芋头的离开是否也与这个脱不了干系?”
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一僵。
只听闻她冷冽而淡然地说:“我不会姑息,我要让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他搂紧她,“我帮你。”
他们的效率很高,当即行动。
陆之屿拿来平板电脑入侵枫叶岭的信息系统,刚要往红色禁区的数据里挖,电脑上却显示“无法访问”的英文字样。他换了三种方式入侵,结果依旧如此。
“红色禁区的资料访问是加密的,我进不去。”
方榆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去看看转区记录。”
陆之屿照做。
转区记录列在他们眼前。他进的是相对高层的医护端资料库,所以里面的资料可信度较高。他们一条条参阅过去,并没有发现熟悉的名字。于是陆之屿直接跳到三年前的记录。
他找到了方榆的记录。
三年前的乌龙事件之后她被送入红色禁区,一年前,她又被带到封闭式监护病房。
“封闭式监护病房是什么地方?”方榆问。
陆之屿摇头,“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地方。”
从红色禁区转出,再入封闭式监护病房。后者一定是枫叶岭又一个隐秘之地,枫叶岭并不想它曝光在大众眼前,也许是因为它同红色禁区存在牵扯。
“阿榆。我之前有一个猜想,在看到这一条之后,觉得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真的。”
“什么?”
“阿榆,我发现你第一次梦游的时候,会在电梯口重复做一个按钮的动作。某些时候我抱住你,或是亲吻你,你会陷入发汗颤抖的恍惚状态。在我看来,你的症状比起分离性漫游,更像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陆之屿放下平板电脑,握住她的肩膀,“我猜测,你待在封闭性监护病房的这一年里,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在接受PTSD的心理治疗。”
“是……么?”方榆缓慢地眨眼,努力消化着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字眼。很奇怪,明明都是简单的句式、再平凡不过的用词,可她仍是觉得晦涩。想要抬起手来抓握住他的衣衫,却在中途突然无力地垂下。
手背砸到搁在陆之屿腿上的平板电脑,那物什便摔落在地。
陆之屿握着她的手腕,自己弯腰去捡底朝天的平板,数据记录却不知为何跳到了更远之前。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之屿,男,十六岁入院,分配入红色禁区。
十九岁,转入封闭式监护病房。
一个月后正式转入C区。
此后无记录。
他捏着平板电脑的边缘,愣在当场。
他对此毫无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出现了。车无能,就……吸一吸车的尾气吧。
☆、住在心里的怪物
陆之屿将自己记事以来至十九岁的人生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疏漏之处。他甚至能悉数自己什么岁数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无数琐碎事件的细节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的大脑中。他的记忆是满的,不存在一丝一毫模糊的空隙。
然而,这才是真正令他不寒而栗的地方。
世上究竟有哪一个人能够毫无障碍地回忆起今生经历过的所有事?
太过清楚真实,不禁要让人怀疑那到底是真是假。
他仰着脑袋躺在床上,身边是同样无法入眠的方榆。天花板上投射了些许形状各异的光斑,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他们在这光影的聚散中无言到天明。
直到天光大亮,方榆才从床上爬起来。按着酸痛的肩胛骨,她拢起自己的头发,在床畔坐了一会儿,再茫然地放手。
她说:“我等会儿去找聂姐姐聊聊。”
另一侧的人闷闷说:“嗯。”
她撇过头去看他,伸手在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捋了一把,“能睡的话稍微再睡一会儿,等下护工送早餐过来,你在房里吃。”
他就着她的掌心在底下蹭了蹭,又不情愿地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洗漱过后方榆便去办公室找聂护士。聂护士这些天因跨区纠纷的事件忙得焦头烂额,就算见到她也仅仅是匆匆一个照面。
方榆的头发散在胸口,看上去长了些。她眼底透着淡淡的青黑,却不憔悴。她在聂护士的办公桌前转了一圈,看似随意地倚在桌边,“聂姐姐,有时间吗?”
聂护士点头,“什么事?”
“我想起来一个地方,叫做封闭式监护病房。想问问你那是做什么的。”
“哦,这个啊。”她并不感到意外,手上的活没停,边整理桌上的文件边回答她,“那给出现特殊症状的病患准备的全天候监控病房,与陆之屿住过的这种特殊病房不同,房内设有监控,一般是防止病患出现什么过激行为而设置的。”
方榆昂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聂姐姐你应该对我当时的状况十分感兴趣吧?”
聂护士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我有个怀疑,不知是真是假。”她眯着眼睛绕着自己耳鬓一缕长发玩,不经意地抬头对上眼前人的眼睛,唇角扯起一道笑容,和煦中藏着冷锐,“我住在封闭式监护病房里的一年里,会不会是枫叶岭为了掩盖某些痕迹刻意而为的呢?”
相似小说推荐
-
秋水与长天 完结+番外 (陈衣归) 2017-09-06完结「高冷男神模特VS星星眼迷妹摄影师」程秋水一直以为男神是朵清心寡欲的高岭之花。同居之后,她...
-
少将大人,契上身 (尹浅月) 塔读VIP2017-09-15完结云浅月,云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她做梦也没想到,她20生日那天,一切都变了从小疼爱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