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沉默片刻,直接把电话挂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孟泽成又打过来,让我把孩子送下去。
送小宇下去前,我骗我妈说是带小宇出去玩。
我妈看看窗外,说这鬼天气出去玩什么哦。
小孩子嘛,总在家待着不好。我说。
司机开的车,孟泽成坐在后座。
小宇上车后,没跟他打招呼。
孟泽成摸摸小宇脑袋,一脸欣慰,“小子还知道想你爹。”
小宇往我怀里躲,不让他摸头。
他倒也不气,仍是笑着,凑过来问:“想去哪玩儿?”
小宇不理他。
我问小宇:“去看电影好不好?有部动画片上映了呢。”
小宇点点头。
到了商场,我去了趟卫生间,小宇跟孟泽成排队买电影票。
回来时,小宇明显开心多了,笑着把一大桶爆米花递给我,“妈妈你吃,好甜!”
我吃了几粒,小宇又把爆米花递给孟泽成,虽然没说话,脸却是笑的。
入场,小宇坐在我和孟泽成中间。
迪士尼的动画很对孩子胃口,小宇看得津津有味。
我心里压着事,看不进。
包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收到一条微信。
孟泽成发的。
我往旁边看了看,他正低头,手机屏幕亮着。
孟泽成:小宇让我以后别再打你。
我:我跟他解释过,你不会打我。
孟泽成:他说以后再打你,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我:他还说我脖子下面那个……是被你打出来的。
孟泽成:……
我:那条项链还在你那吗?
孟泽成没再回我。
扭头看过去,那边手机已经暗了,他已经抬头看着大屏幕。
看完电影,孟泽成接了个电话,得临时赶回公司处理事情。
司机把车开到我家楼下。
下车前,孟泽成拉住我,趁我愣神的功夫,薄唇忽地贴过来,在我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然后冲小宇笑,“看见没有,你爹妈好着呢。”
快到家时,我才发现小宇正盯着我。
“怎么了?”我问。
他好像盯着我很久了。
“妈妈,”小宇忽然笑起来,脸颊上浮起两个深深的酒窝,“你脸好红。”
我眼神飘忽,最后落到楼道通风口,“外面好黑,天气闷热,又要下雨了。”
“你脸红才不是因为天气闷热,是因为被他亲了。”
“……”
可是天气真的很闷很热啊。
晚上,我估摸着孟泽成那边应该忙完了,又给他发微信,问项链的事。
他没回。
白天淋了一场雨,我有点感冒,早早睡下。
十点过被电话吵醒。
听筒里传来孟泽成有些疲惫沙哑的声音。
35.买我
我刚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
孟泽成说完几句话就挂了。
在嘟嘟忙音中,我完完整整回想起他说的每一个字——
“项链在华盛顿买的。收件地址留的你家地址,收件电话留的你家电话,收件人留的你名字。”
蹭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彻底清醒了。
我妈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
其实她也看不进什么,就是开着电视,听个响。
我走到客厅,我妈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更像在发呆。
“妈。”我叫她。
我妈身子一颤,回过神,茫然看着我,“啊?”
“咱家以前收到过一条项链吗?”
“项链?”
“吊坠是个水晶鞋的项链。”
我妈眯着眼想了想,摇头。
“你见我姐戴过那条项链吗?”
我妈摇头。
“那有没有收到过国外寄来的东西?”我换了个问法。
“没。谁往家里寄东西了?什么时候?”
“九年前……”
“九年前?”我妈很吃惊,“那时候有人给你寄东西?”
我摆了摆手,“算了,应该是寄丢了。”
回床上躺着,辗转反侧睡不着。
没多久我妈进来房间,见我还没睡,又问我项链的事。
我打个哈欠,说丢了就丢了吧。
我妈摸摸我头发,端详着我,说,九年前?那时候你才十六,是不是哪个喜欢你的小子给你寄的啊。
我已经闭上眼了,呼吸调整均匀,假寐起来。
半夜听见我妈在哭。那时候我还没睡着。
也不敢起来安慰她。
我想,有些时候,我们哭泣,是不希望被打扰,被发现的。
大概后半夜我才睡着。
醒来发现我妈已经起了。
吃完我妈煮的面,梳洗一番,我又化了个淡妆。
出门前我妈忽然问,凡凡,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说妈你想什么呢,我不想谈恋爱,也不会谈恋爱。
这是真话。
青春期爱了个不该爱的人,元气大伤。
但,即使那时候我不爱孟泽成,他也会来伤害我啊。
所以其实,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对吧?
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满脸忧愁看着我,问,还惦记着小宇他爸呢?
我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四处躲闪。
“我惦记他干嘛。”
“都偷偷摸摸把孩子生下来了,还不惦记人家?温凡,你说你图个什么?图钱?我看你住的这个破地方,他怕是没给你多少钱吧。图人?图到了吗?这么些年,你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你说你守这没名没分的活寡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妈一连串说了很多。这几天她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中间还叫了我全名。
每次她连名带姓地叫我,就表示她生气了。
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要我一天不跟别人谈情说爱,无论我说多少次我不爱小宇他爸,我对那男人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她都不会信。
我只能,再一次用沉默来面对她。
出门以后我打电话给孟泽成,难得一次就通。
我说我们谈谈吧。
他说他也正有此意。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
孟泽成要了个包间。
外面阳光灿烂,包间里灯光却很昏暗。
让气氛变得暧.昧的那种昏暗。
孟泽成先到,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抽烟,穿着棕色休闲皮鞋的脚一点一点的。
乖张又狂妄。
我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项链的事,你没骗我?”
如果的确如他所说,为什么温欣在别人面前都戴那条项链,唯独不在我和家里人面前戴,就解释得通了。
温欣喜欢孟泽成。
这一点,更能解释,她为什么要偷偷拿走本该属于我的项链。
孟泽成明显不想再提那条项链,他按了按铃,侍应生进来,点完单后,才说:“你开个价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上次谈到一千五百万。”他笑。
想起来了。上次他说,要买我。
我不是很清楚这个“买”的具体含义,但我想,应该跟“包.养”差不多意思吧。
把炼奶和方糖全加进咖啡里,搅拌,看着银勺柄外那圈小小的旋涡,我眨了眨眼,“自己过挺好的,你要是肯把儿子还给我,就更好了。”
孟泽成摸摸鼻梁,笑起来,用表情告诉我——别天真了。
这时候,我想起裴永俊教我的那些两性关系基础理论。
裴永俊说,只学理论不实践,等于白费。
那就拿孟泽成开练吧。
我试着把嘴咧到一个特定的弧度,这样也许会让我看起来比较可爱。
然后我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会送我项链,我再告诉你,要不要把自己给卖了。”
孟泽成挑了挑眉,微微张嘴,扬起下巴,很惊讶似的,“会讨价还价了啊。”
不然呢?我都学会抽烟喝酒了,还不能学会讨价还价吗?
我也挑了挑眉,尝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抬起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
平时我不翘腿的。
但我看过一个帖子,说女人侧身坐时,翘腿会显得更性感。
想到这,我侧了侧身。
从孟泽成眼睛里看到一抹讥笑时,我就后悔了。
一个其貌不扬的怂包性冷淡,在阅女无数的人渣高富帅面前搔首弄姿,自取其辱呢吧?
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侧着身,翘着腿,像个资质欠缺的模特在镜头前硬凹出怪异造型。
孟泽成喝了口咖啡,说:“送你项链没别的意思。就觉着你也挺可怜的,小姑娘家家被我折腾一晚上。”
他伸手摸摸后脑勺,歪着头看我,笑,“所以就想送点东西,补偿一下。”
原来那条项链,是给我的补偿。
我看着孟泽成那张挂着笑的脸,很想告诉他,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