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绿蜡)

　　向岚再次去学校的时候，心境不同了，身边都是忙忙碌碌的同学，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忐忑，或者去深造，或者进入社会，只有她，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
　　这是学生会的聚餐，李行达很豪爽地定在了“桃源”，将大四年级的全部人都请了过来。
　　向岚到的时候，邓一帆已经在大包间里坐着了。
　　“你家美人呢？”
　　“一听说我晚上有地儿吃饭，他干脆不回家了，直接在实验室看书。”向岚很无奈，贴身围观学霸的生活，真是无聊到了极致。家、实验室、医院和菜市场，四点一线，永恒不变。
　　“你们就没有什么活动？”
　　“能有什么活动？”除了床上运动外。
　　“呵呵，原来美人儿也没什么意思。”
　　“你这是嫉妒，我知道。”向岚轻飘飘甩下一句话，看着不断进来的人，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多少还是有几分伤感。
　　王润秋进包间后，环视了一圈，最后选了向岚身边的座位。向岚进包间的时候，大家都对她很关注，但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没人上来答话，所以居然空了座位。
　　她打开书包，摸出两张请帖，分给邓一帆和王润秋，道，“下个周，海城的婚礼，请你们去做伴娘。”
　　邓一帆接了，王润秋惊讶，“我也有？”
　　“顺带的。”向岚笑眯眯道，“我找不到别的人了，你信不信？”
　　“谢谢。”王润秋感谢，马上接了请帖。
　　“包来回住宿吃饭和衣服，免礼金礼物——”
　　“美人儿家里壕呀！”邓一帆打开请帖看上面的酒店，“五星级酒店哇！”
　　“这儿还有一张，是再下下个周，本城的婚礼，我家办的酒席，你们也要来。”
　　王润秋也接了，打开，也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你们两家都是壕——”
　　向岚深深地叹一口气，“这两个婚礼，是家里人办来应付亲朋的，我和子都基本上只要带着身体去参与就好了；连婚纱礼服都是我妈和他爸决定的，咱们已经彻底丧失了发言权。”
　　“怎么了？他家里不同意？”王润秋小心道。
　　“我家里也不同意。”向岚皱鼻子，“两家的大人觉得我们太无法无天了，所以统一意见，对我们进行经济封锁。现在我和子都就靠他的工资生活，挺穷的。”
　　“我该说什么好呢？活该呀——”邓一帆毫不同情，抱得美人归什么的，应该只能存在于电影里。
　　“他工资高吗？”王润秋道。
　　“还行，但短时间不够买房呀。”
　　三人小声说了一会儿话，包间里的人到得差不多了。
　　李行达和几位团委的老师最后出现，他一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正对门的位置，比前段时间胖了些，大概是因为怀孕——他也看到了网上的八卦帖子。
　　因是预约订餐，菜上得飞快，几个男生跑出去抱了好几件啤酒进来。
　　李行达作为领导，站起来说了一些话，感谢几位老师一直以来对学生会工作的支持，又请老师发言。各种官方动作之后，终于开吃，向岚还没吃到几样好吃的，那些男生们就起哄端着酒杯过来，要敬酒。
　　向岚端着茶水，和别的女生一起喝了几杯。
　　酒喝过两轮，情绪上来，整个包间鬼哭狼嚎。
　　有借酒伤感的，有毕业分手的，也有暗恋不成譬如邓一帆和王润秋的，也有各种失意没找到工作的。邓一帆作风爽朗，和男生混成一团，酒喝嗨了后，直接拿着酒瓶子去干那些男生，转着圈儿敬酒。
　　片刻后，李行达坐到邓一帆的位置上，向岚冲他笑一笑，“喝醉了？”
　　“还好。”李行达面红耳赤，双眼迷蒙。
　　王润秋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想和向岚说话，起身走开了。
　　向岚死死抓住她，“你别走呀！”
　　王润秋摆摆头，混入一堆胡闹的人群里。
　　向岚不想和他独处，起身，走到包间外，李行达尾随而至，只得靠着走廊的小阳台说话。
　　“你真的结婚了呀？”
　　“是呀。”
　　“我认识你，很早。”他说。
　　“我不记得了。”好尴尬。
　　“我记得。”
　　该说谢谢吗？老公为什么还不来？会长好像要表白了，天呀——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是向总的妹妹了。”李行达手里拿着酒瓶和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黄黄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当时去和他谈判，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张全家福，里面就有你在。”
　　“是吗——”
　　“在那之前，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向你表白。”
　　向岚噤若寒蝉，不敢再搭话了。
　　“后来我放弃了。自尊心太强，不想被别人议论是因为你的家庭条件而看上你，也不想让你和我在一起过不好的生活。”李行达的声音很轻，“我家里状况一般，爸爸死得早，是妈妈一个人把我养大的，她教我，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自尊。”
　　“你——，喝醉了。”向岚想要去找个人来把他拖走。
　　“没有，我很清醒。”他笑一笑，“后来我觉得，如果变得足够优秀的话，和你在一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向岚搅着手指，她根本不喜欢他这一类型的，和有没有钱没关系。
　　“但是我错了。”李行达摇头，“我好像在关于你的事情上，就没做对过，不管是想和你说话，还是想要和你拉近关系，都搞得很糟。”
　　“会长，你挺好的。”向岚感觉自己说违心的话，很痛苦，心里咒骂着邓一帆，怎么还不死回来呀。
　　“我现在想起来，最喜欢的还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的勇气，永远都没有后顾之忧。”他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你是我在大学里，最最好的回忆。”
　　她手里空空，什么也没有。
　　“我干了。”
　　李行达仰头，一口喝干了酒液，将酒杯放在小阳台的窗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她手里，“向岚，祝你幸福。”
　　她皱眉，上次他送的礼物被方子都拿走了，她一眼都没看见过。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斑斓的蓝尾翠凤蝶，又名爱神凤蝶。
　　两年前，她和邓一帆在后勤办公室制作中秋节的展板，李行达监工。她随口对邓一帆道，“翠凤蝶的颜色非常漂亮，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要是能弄到一个标本，就更好了。”
　　没想到，他听进去了。
　　“我不能收你的礼物，我已经结婚了。而且，你上次已经送过了。”
　　“这是恭喜你怀孕的礼物——”李行达靠在墙壁上，“我一看见就觉得适合你，希望你喜欢。”
　　“谢谢你。”向岚道谢，远远瞧见方子都走了过来，松一口气，忙道，“子都——”
　　方子都双手揣在牛仔裤兜里，上身一件浅色的T恤，又年轻又带着学生气，看起来仿佛比李行达还要小，见了两人，笑着招手。
　　“这是会长送的结婚礼物，我正在感谢他。”她将盒子递给他。
　　“是吗？”方子都微笑，“谢谢。”
　　他接过去看，颤巍巍的蝶翼震荡着，一种脆弱的美感，“很漂亮——”
　　“不客气。”李行达干干道。
　　“向岚，时间差不多，你该回去睡觉了。”方子都温声道。
　　“好的，我进去拿书包。”她立刻乖乖转身返回包间。
　　李行达抬头看方子都，“你会对她好吗？”
　　方子都展颜一笑，“当你决定不对她展露爱意的时候，就已经没资格问这些问题了，懦夫——”
　　“你——”李行达愠怒。
　　“怎样？难道不是吗？”方子都侧头，他将小盒子放在窗台上，“你这个礼物，我们不收，只要是她喜欢的，我自然能找得到。”
　　向岚拿着书包出门的时候，方子都和李行达错身而过，他伸手揽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带向店外。她回头看一下李行达，他似乎很悲伤的样子，垂头靠在墙上，静默无声。
　　“嘿，向岚——”方子都道。
　　“怎么？”
　　“你的追求者，好像太多了些。”他的声音又凉又滑，夏夜里，仿佛冰激凌一般。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都没有我好。”
　　

　　☆、第五十四章

　　悲伤的毕业典礼过去, 婚期来临。
　　婚纱从本城空运去海城, 方子都陪向岚一行人提前两天的高铁。
　　婚礼万事俱备，只欠主角, 一起到后，立刻被婚庆公司的人陪同去酒店看场地，彩排走位以及确认流程, 两个伴娘以及男方的两个伴郎负责戒指、捧花迎客等等事宜, 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男方家又有点礼仪要遵守，向岚只得一个人住酒店新房，诸多陌生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 幸而两个伴娘很尽责，为她挡开了不少的麻烦事情。之后便是娘家大部队亲戚到达，安排入住后，终于到了婚礼那一天。
　　五点钟被叫起来洗澡穿衣服化妆, 新郎一大早来接，一通折腾后拜别父母。婚车载着新人游城一圈，接受路人的瞩目礼后回到酒店, 大门口及宴会厅已经摆上了新人的照片和标识牌。两人被立在门口迎接宾客，伴郎和伴娘陪着家人签到和收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