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生抓住郑铎的手腕:“到底什么病?要不要紧?”
郑铎喘着粗气,盯着乐宁生的眼睛,森冷地吐出三个字:“精神病。”
“胡说什么!”
郑铎扬眉冷哼:“你就装吧!”
乐宁生用力挥开郑铎的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未未的病是怎么回事?她得的究竟什么病?”
郑铎怒极反笑:“乐宁生,我认识你二十年了,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未未的病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居然还能装出一副无辜的嘴脸。我真想掐死你。”
乐宁生的神情一下子颓败:“我,我不知道会把她害成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
郑铎冷笑:“你是不知道,你拍拍屁股跑到西藏去玩了三年,哪儿还有闲功夫管别人的死活。”
“我……”乐宁生苦笑,“老郑,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信,不过这三年我要是能有一丁点儿办法,早就跑回来找她了。我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只知道……那件事以后,你就把她带走了,我想她在你身边过得肯定不错,有你照顾她我很放心,可她怎么会……她真的是这个病?”
郑铎皱紧眉头死死地盯着乐宁生:“你真不知道未未后来的事?”
“后来?”乐宁生眼角抽动了几下,“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郑铎愤怒地低吼:“回家去问你妈!”
乐宁生一把抓住郑铎的胳臂:“老郑,算我求你,告诉我!”
郑铎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拧动着,声息有些乱,有些过往的痛苦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一想起来,还是心如刀绞。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乐宁生的眼睛,语气森冷:“姓乐的,未未这一辈子已经被你毁了,就算我求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第三章
辛未睁开眼,半拉着的窗帘外面天光大亮,她被针扎了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四处摸手机看时间,然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半天,她揉揉眼睛,脱下昨天晚上穿着当睡衣的男式T恤,穿好校服,去洗手间洗漱过后,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
仔细听听,没有动静。再把头伸出去,辛未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郑铎。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再看看别处,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郑铎的神情有些疲累,一晚上烟抽得太多,说话声音都哑了:“出来吧,他走了。”
“哦。”辛未把门推开一点,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书包和茶几上放着的手机,“那我上学去了。”
郑铎拍拍身边的沙发:“帮你请假了。过来,陪我坐会儿。”
辛未笑着向后缩了半步:“要高考了,不能缺课。”
“反正你也考不上,缺不缺无所谓。”
辛未脸上发烫:“那那,那也不能缺课……”
郑铎笑着摇摇头:“你不愿意住辛志文家可以住我这儿,为什么要在外面找地方?”
“我,我跟同学闹着玩的,不是真的要找地方。”
“是吗,樱花宾馆顶层阁楼间,前台接待,底薪加奖金,包办社保。这也都是闹着玩的吧。”
辛未睁大两只眼睛从黑框眼镜后头看着郑铎:“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郑铎又拍一拍身边的沙发:“过来未未,咱们坐着聊。”
辛未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让我去,好吗?”
郑铎不豫地皱起眉头:“说什么胡话,那是你去的地方吗?你要是不想上学,我可以给你安排个象样的工作,前台接……”
“这个工作很好,很象样……”辛未低着头打断郑铎的话,“我高中都还没毕业,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就很好了。”她说着,抬眼飞快地看看郑铎的表情,见他并没有很生气,于是壮起胆子继续恳求,“就让我去吧,宾馆是我同桌家里开的,她家人特好,我在那儿就象在自己家一样。”
郑铎抿着双唇,审视地看着她:“在生我气?因为我三个月没来看你?”
“不是的!”
“我三个月没到宁城来,是因为……”
“我说了不是!”辛未有些激烈地低嚷了一声,嚷过之后,冲动迅速消失,她几乎是有些后悔地看向郑铎,摇摇头,为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没生你气……”
郑铎缓缓站起来,走到辛未面前,低下头,抬手轻轻地抚向她乌黑的头发:“没生气就乖乖地听话,你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想继续上学或者想工作都行,随便你。”
在他指尖将要触碰到发丝之前,辛未又向后缩了半步。郑铎的手指很诧异地动了动,然后五指收拢捏成拳头,收回来垂在体侧。辛未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郑铎明显改变的呼吸,她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再有机会犹豫:“我就想到樱花宾馆上班,别的都不想。我不是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要担心……好吗?”
“未未……”
辛未保持着脸上刻意的镇定,把书包往肩上拉一拉:“不上学也没事可干,我还是去学校吧。走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在身后两道灼热的视线中走到门口,拉开大门。穿着肥大的校服更显出她的瘦削,辛未侧回头,对着他甜甜地笑了出来:“谢谢你,郑铎……”
在辛未的要求及坚持下,她没有完成高中最后阶段的学业,比同学们提前两个月从痛苦的书山题海中解脱了出来。收拾了自己的一点东西,告别堂伯堂婶,辛未拎着一只旅行包踏进樱花宾馆,正式开始工作生涯。
因为是女儿的同学兼好友,又听说辛未是孤单一个人,宾馆老板娘特地在辛未上班的第一天大驾光临樱花一号店,看望了她一下。有老板娘的特别交待,一号店的白经理当然要把这个小丫头安排好,她亲自把辛未带到总台和几位同事见过面,大概介绍了一下工作内容,再带着辛未去领制服。
放制服的小仓库在一楼西北角的值班室旁边,白经理隔着值班室的大玻璃窗往里看看,然后颇有些气恼地用力往玻璃上拍了几下。不多会儿功夫,值班室的门打开,一个睡得迷迷登登的光膀子男人一边套T恤,一边打着哈欠,话音里东北腔十足:“轻点儿拍,拍坏了还得赔。”
很有领导风范的白经理突然压低声音骂了一句:“你个兔崽子,天天偷懒,还想不想在这儿干啦!”
兔崽子T恤也不拉拉好,前襟半卷在结实的腹部,他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抹抹脸,低沉地笑道:“四姑,干嘛呀,别发火,我保证不偷懒了还不成吗。”
白经理狠狠剜他一眼,看看杵在一边的辛未,又和善地笑道:“小辛,今天好好歇歇,把住处收拾一下,明天开始正式上班。我让人带你到住的地方去,”她说着,把脸转向兔崽子,“大刚,你送小辛上去,501。”
这个叫大刚的年轻男人哦一声,向前厅的电梯间走去。白经理压住火:“你不会帮人姑娘拎一下包?”大刚没好气地转过头来,从辛未手里拿过她的旅行包。一股浓浓的烟味从他身上传来,辛未抬起双眼看向他,他正好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交错,他很明显不耐烦地皱皱眉撇撇嘴,趿着拖鞋踢里嗒啦地走了。
辛未感激地对白经理笑笑,跟上大刚坐电梯到四楼,再爬一层楼梯上到五层。除了所有的房间都是斜顶的阁楼外,五楼的格局和底下几层一样。阁楼的层高太低,辛未还凑和,可象大刚这样高个子的人,进屋门走不了两步就得低头弯腰。所以酒店就把这些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半租半福利地提供给员工居住。面积稍大一点的房间住两到四个人,走廊最东头的几间面积小,全是单间。出来打工的人都想省几个钱,所以单间基本上都空着,现在只有这个大刚住在503,和辛未隔壁。
用钥匙打开门,小小一间阁楼间,有床有橱有桌,居然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最让她满意的就是斜顶上那扇大大的窗户,打开来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她咧着嘴走到窗前,不过可能因为太久没开,老式插销锈住了,使劲也打不开。大刚把包往门口一放就想走,看到这个小丫头的费劲样,又皱着眉走过去,拉开插销,握住两扇窗上的把手想把窗户拉开。斜顶上的窗户防漏非常重要,这种老式窗户的接缝上都钉着很厚的橡胶条,关起来就可以压紧,不会漏水。大刚拉了两下没拉开,烦燥地猛一使劲,只听喀啦一声响,左边那一扇窗愣是被他从窗框上拉掉了下来。
他愣了,盯着左手上的窗扇骂了句脏话。辛未有点傻眼,不知所措地看看窗户,再看看他,憋不住突然笑出了声,黑框眼镜后的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大刚的嘴唇动动,跟着也笑了:“这东西怎么这么不结实!没事,我一会儿就给你修好。”
“谢谢你。”
他点点头,放下窗户走出501,没一会儿拿着个工具箱回来。窗扇的铰连拉断了,先得把旧铰连从窗框上起下来,再重装新的。他翻出把起子,用力转着那些已经锈涩的镙丝:“你叫小心?心肝儿宝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