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浓一言不发,动作十分利落,三下五除二掀起简司随衣服,然后开始拆他的绷带。
简司随看她这动作,就大概猜到了她想干什么,之前又为什么会那样说,也不阻止她,只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还非常配合地微微抬起身体,让她顺利将绷带拆开。
齐靖州察觉到有些不对——实际上这已经不是“有些”不对了,简司随实在是太镇定了,镇定得堪称过分。然而不管怎样,已经来不及了。
绷带彻底拆除的那瞬间,简司随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纵容,路与浓的动作和神色却蓦地僵住了,她有些无措地回头,看向齐靖州,齐靖州脸色也是有些难看——只因绷带之下,并不是预想中的“没受一点伤”,反而是一道深深的伤口,似乎是被刀一类的利器伤到的。伤口经过几天的调养,似乎已经好了一些。但是因为路与浓粗暴的动作,又使之裂开了,此刻正往外流着血。
路与浓慌了,“哥……你……”她慌张地想要将绷带弄回去,想要为他止血,又不得其法,慌得甚至想用手去捂着伤口,急得都快哭了。
“没事。”简司随安慰她,又看向旁边呆住的佣人,“叫医生过来。”
佣人如梦初醒般,连忙去找家庭医生。
“宝宝。别哭。”看见路与浓眼中蓄着泪,简司随露出心疼的神色,伸手想要帮她擦去,但无奈伤口疼痛,她又在他身上压着,他根本抬不起身来。
察觉到他动作,路与浓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压着他,连忙往下爬,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啊……”
简司随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坐起来,柔声安慰她,仿佛腹部深深的伤口对他没一点影响。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骗你?”简司随问道。
路与浓立即回头,狠狠瞪了齐靖州一眼。如果不是齐靖州刻意诱导,她根本不会这么冲动地跑过来拆他绷带!齐靖州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在利用她!
现在好了,事实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还害得简司随伤更重了!
齐靖州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路与浓瞪他的那一眼,他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是要怎么解释?他有什么能解释的?
不过是这一局输给了简司随而已!
心里再不甘,齐靖州还是只能认栽,然而简司随似乎并不那么想放过他,见路与浓没回答,他继续诱导着问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虽然有些生气,但是路与浓也不想将齐靖州给供出来,她吞吞吐吐地不愿意说。
所幸简司随问了两遍后,也不再逼她。
家庭医生急急忙忙赶过来,将简司随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路与浓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等家庭医生给他重新换上绷带,她连忙问道:“这伤还有多久能好啊?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刚才伤口裂了……是不是让伤势更严重了?”
她关心着简司随,早把齐靖州给忘了。
简司随看了齐靖州一眼,眼中除了得意就是挑衅。
齐靖州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他这时候凑上去,除了让简司随继续找话题发挥,没一点其他用处。
待会儿就是找到和她独处的时机,也得先好好解释一番,将人哄好了再说。
没再继续凑在那里,早餐过后,齐靖州抱着路云罗出去了。
简司随的伤是真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
“小家伙,你帮着别人算计你爸爸?”蹲在路云罗面前,捏着小孩的下巴,不容他躲闪他的目光,齐靖州微微眯着眼睛望他。
路云罗露出有些心虚的表情,“我……我才没有!”他的沉稳表情在齐靖州面前根本维持不住。只能唬唬其他人。
“哦?没有?”齐靖州咬牙切齿,“趁我出门将你妈妈骗上飞机的,不是你?”
莫名的不想让这个人对他失望,路云罗连忙张嘴,小声辩解说:“那是……是舅舅让我做的,而且,他受伤了。”
“可是你不该不告诉我。”齐靖州说。
路云罗没话了,他打开齐靖州的手,低垂着小脑袋,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模样要是叫简司随或者他身边的人瞧见,肯定会震惊地瞪大眼睛。谁不知道小少爷早慧,从来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开始也不是没有人觉得这副装出来的样子挺可爱,非常手欠地去逗他,可是血的教训让他们明白,这样子根本不是装出来的,这小孩从小就得了简司随的真传,行事风格都带着他的影子,心冷手黑不是假的。
所以他在这里才会有这么高的威望,不管是佣人还是简司随的那些手下,都没一个敢小瞧他,更不敢真将他当小孩子来看待。
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孩,他在齐靖州面前。终于显露出了五岁小孩真正的模样,会惶恐,会委屈,会害怕被指责。
齐靖州抬起他下巴,才发现他儿子快被他吓哭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看明白,这小家伙在某些地方和他亲娘一个模样,可以惯着,但不能惯得太厉害。
“哭什么?委屈了?”
路云罗乖乖抬起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齐靖州却仍旧一副冷淡的样子,让小孩心里惴惴不安。
帮他擦去眼角的泪,齐靖州说:“我知道你跟你舅舅感情深,你站在他那边,情有可原,可是我希望你能记着,我才是你爸爸。”
路云罗眨一眨眼睛,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就滚落几颗泪珠。
看起来十分可爱。
齐靖州差点就忍不住笑了。
“我说的你认同吗?”他认真地问小孩。
三秒之后,路云罗沉默着点了点小脑袋。
齐靖州眼中笑意立即就绷不住了,他声音温柔起来:“那好,来叫一声‘爸爸’听听。”
“唰”地一下,路云罗的小脸涨红了。他害羞地撇开小脑袋,嗫嚅半晌,才小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嗯?你出声了吗?我没听见。”
路云罗羞恼地瞪了过去,却见眼前的男人眉眼温柔,笑望着他,柔声说:“乖,宝贝儿,再叫一声。”
小家伙又害羞了,目光飘移,“爸爸。”这一声音调比刚才高了些,带着忐忑与紧张,好像这一声“爸爸”叫出口,就有许多东西不一样了。
小孩小小的心脏突然地被一种奇妙的情绪淹没,他高兴得差点笑起来,可是嘴角刚刚弯起,就察觉到他面前是谁,僵了一瞬,连忙将嘴角的弧度压了回去,紧紧地绷起了一张小脸。
他的反应都被齐靖州看在眼里,失笑,突然将小孩抱进怀里,站了起来。
路云罗惊叫着想要下地。
齐靖州将人掂了掂。与他额头相抵,笑着说了一句:“我儿子怎么这么可爱。”
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奖的路云罗霎时间红了小脸。
齐靖州从来不缺哄人的手段,更何况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儿子亲近,于是没一会儿,路云罗在他面前就成了没一点小脾气的乖乖仔,他问什么就说什么,他说什么都点头,漆黑的眼睛里装满了了对父亲的濡慕。
见时机差不多了,齐靖州用诱哄的语气,说:“云罗帮爸爸做一件事好不好?”
……
路与浓气坏了,那两人明里暗里怎么争锋相对。她管不着,但是这次竟然敢利用她,齐靖州非得给她个解释不可!
她从简司随那里离开,却四处没有找到人,气呼呼地回了房间,就等着齐靖州自己来找她。
然而最后听见敲门声,进来的却是路云罗。
“云罗?找妈妈有事吗?”
路云罗走到她面前,“爸爸让你先不要生气,他会跟你解释的。”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啊?是不是齐靖州他叫你来的?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跟我解释?叫你来算什么意思?是心虚了?他怎么就敢做不敢当呢?”路与浓冷笑。
路云罗这会儿觉得他爸爸也不是那么差劲,听见路与浓一个劲地数落齐靖州,就忍不住停下脚步,仰着脑袋道:“爸爸说他会跟你解释的,你先不要骂他嘛。”
路与浓愕然地瞪大眼睛,要说除简司随外,谁对齐靖州态度最差,就数路云罗了,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儿子竟然为了齐靖州说她?
或许是她表情太明显,路云罗有些羞恼,在她发问之前,连忙绷起一张小脸,严肃地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不对,你看他平时对你那么好,或许这次是有什么误会呢?你都还没听过他的解释,怎么可以就这样认定了他的罪名呢?”
路与浓一直觉得她儿子是个小天才,什么地方都比她要强,所以从来不将他绷着脸说的话当小孩子的话来看待,于是听着,竟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被儿子略带谴责的目光看着,莫名的有些心虚,路与浓连忙转移话题,“云罗。你要带妈妈去哪里啊?是不是齐靖州他叫你来的?”
路云罗说:“别说话,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路云罗拉着路与浓下楼,又转了大半圈,最后穿过半个别墅,在体育室外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