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子凡没有反应,走过去非要他看自己:“给点评价嘛~~”林子凡敷衍地夸几句,又换一份文件。
没过一会儿,梁姨推着姜瑶出来,她被摆弄得有些狼狈,头发凌乱,脸颊闷出红晕,衣衫也没拨弄平整。
真是任人摆布的破娃娃。
这回倒是不需要提醒,林子凡自发就抬头,盯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眸色深深。
“这件不好看。”林子千站在前面评头论足,指挥梁姨把人推进去再换一件,姜瑶沉默地抿着唇。
正往回走,林子凡的声音突然响起:“等一下。”
“??”
他站起来,把文件交给陈助理,走到林子千身边,温柔道:“你先出去。”
“可是……”她还没玩够呢!
“乖,”视线转到姜瑶,语气森然,“我们还有事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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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霞光满天,火球似的太阳沉至山脚,勾勒出苍翠青山的起伏轮廓。
沈知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正常的换班时间,小保安急得不得了,在大门口来回转悠,在这多待一会儿又没有加班费,他可不愿意!
终于看到人,凑上去急不可耐地叫:“哥,你总算来了,我可等好久了!”
沈知寒压着后颈活动了下脖子:“你可以走了。”
小保安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擦伤,关心道:“哎哟,这是怎么了,快去里面处理下。”
沈知寒道声“没事”,径直往里面去。
嗨唷,还不领情!小保安撇撇嘴,拎着行李袋把大门一关,走了。
沈知寒走进庭院,看到墙角一个身影。
“姜瑶?”女人背对他,正一铲一铲地把那束满天星挖出来,沈知寒看清楚了,上前攥住她手腕,“你干嘛?”
她抬起头,看清是他,目光有些幽怨:“挖坟,没看到啊。”
这盆栽是他和林子千一起种下的,说不清是对谁不满,反正她就是要给铲了。
一不小心看到他手背上的擦伤,语气更毒,“英雄救美回来了?”
沈知寒被她呛得一头雾水:“你吃枪药了?”
姜瑶撇过头,又恨恨地一铲下去。
“别弄了。我说别弄了……姜瑶!”抓紧手腕,一把将人扯起来,“你闹什么呢?”
姜瑶手一软,小铁锹掉在地上。
沈知寒受不了她这莫名其妙的模样,不顾她挣扎,把人往轮椅上一压,强势地推进屋里。
进屋后觉得房间里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你在这好好待着。”正要出去,被人叫住。
“沈知寒,”她平静下来了,“我就是心情不好,随便发泄一下。”
“……”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真是小公主。
可问起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又把轮椅一转,一副不配合回答的模样。
沈知寒没多纠缠,把落地窗关上,走到庭院,将满天星重新栽好,再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终于坐到监控器前,调出这两天的视频,双手枕在脑后悠哉地检查。
看着看着,沈知寒把手收回来坐直,摄像头只能捕捉到客厅的画面,再往房间走就什么也拍不到,可他已经猜到姜瑶这股邪火是从哪儿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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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伺候姜瑶洗完澡, 梁姨收拾上换洗的衣物就走了, 姜瑶坐在轮椅上吹头发,没注意到门后的动静,等她把吹风机放下,抬头便看见玻璃上的映出个人影, 吓了一跳。
沈知寒走到她身后, 没什么情绪地说:“没吹干。”
五成干的发梢还沾着水,沿着后颈线贴服出流畅优美的弧度。
他取下毛巾, 顺手盖在她头上,压着头擦起来。
眼睛被白色布料遮盖,纤维摩擦在耳边窸窣作响,姜瑶懵了一会儿, 才在昏暗中攥住那只手:“你怎么了?”
大晚上莫名品出点温柔味道, 怪让人不安的。
“……”
沈知寒垂眸, 撩开柔顺的长发, 沿脖颈看下去, 视线停在锁骨, 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再反捉住那只手, 捏在手里揉了揉看了看,确定后丢回去,把毛巾一扯,露出那张被水雾浸染过的柔和脸庞,还带着被热气蒸出的粉嫩。
姜瑶瞟一眼他,把毛巾抓过来,自顾自擦头。
“明天出门,他们会派人来。”
她的手顿了一下,大致能猜到,明天林子凡会派几个人手过来,可他来告诉她这个做什么,透过玻璃,高高的身材微弓,偏头一言不发看她,这样子,倒有点像是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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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树梢挂积雪,屋角结冰霜,冬天特有的苍茫席卷大地。
锦山别墅区的一条马路,停了三辆黑色轿车,其中一辆是体型较大的suv,沈知寒把人推上后座,看了看前后两辆车,以及车旁西装革履的随行人员,然后才绕到驾驶座上车。
两名随从人员表情严谨,也各自走上驾驶座。
一辆车开路,一辆车断后,三辆车齐齐发动,沉默地开出锦山,前往静安墓园。
静安墓园位于四环外的近郊地带,边上就是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往南是出城方向,往东是庆桂园度假酒店,地理位置优越。
市区往外本就人烟稀少,进入寸土寸金的墓园,更是看不见几个人影。
车停在山脚的露天停车库,沈知寒把人接下车,嘱咐那两个随从就在这里等着。
姜瑶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戴着款式简单的宽檐帽,沉默得仿佛与葱葱树林融为一体,只有在通过b出口时,她的眼皮才稍微动了动。
对着高速公路的道边,停着一辆年代久远的破旧不堪的二手本田,银色车体斑斑驳驳,更显残败。
这就是李晶晶给她准备好的“救命车”,真是抠门得紧。
昨晚她和李晶晶通过电话,李晶晶已经按照要求给她准备好新的身份证,存折,一叠现金,变装用品,以及飞往摩尔曼斯克的机票。
姜瑶定了定心神,把视线收回。
出了停车场,进入墓地,那两个讨厌的随从人员消失在视野里,她这才放松,找回轻松语调跟他聊天。
“沈知寒,你去过南方吗?”不待回答,她自顾自往下说,“我小时候跟我爸去过一次南边,一个叫霞屿镇的小地方,那里特别偏僻。”
没有被旅游风潮入侵的世外小镇,保持着最原始古朴的气息,连人都比外面好,善良简单,笑容纯粹。
絮絮地讲了一会儿,她说累了,仰起脸:“我口渴,想喝水。”
听到这明显带点撒娇意味的话,沈知寒顿了下,才张望四周:“早不说。”都到这里了,去哪儿给她弄水。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栋小白楼:“喏,那里面有。”
那是墓地的办公大楼。
他看了看不近的距离,有些犹豫,又禁不住她的催促,交代几句别乱跑就去了。
走几步,莫名不安地回头看几眼,那人听话地坐在椅上,看见他回头,还催促地挥了挥手。
心下稍安。
向侍者要水,拒绝对方过分殷勤的招呼后,沈知寒独自往回走。
这一处墓园,环境清幽,草野广袤,林立的碑石错落有致,庄严肃穆之外,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味。
据说墓地背后便是一片茂密树林,野生天然,受政府保护。
走到坡底往上望,蓝天碧草的那条线,落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样遥远的距离,姜瑶的背影看起来很脆弱,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毕竟在爱人的面前,人总是会不自觉变得渺小软弱。
不需要多问他也能感觉到,姜瑶对父亲感情是很深的,否则为什么偌大冷清的别墅里,只有书桌上那一张父女二人的合影关乎她的过去。
她把过去抛弃得很彻底,只有父亲,只有这份亲情令她眷恋怀念。
姜瑶的世界其实很简单,抛开某些时候的那么一点小聪明,她实际上很单纯,无论在哪方面,都如同一张白纸,他也是走进后才发现。
发现后,某些心思就像藤蔓一样无法遏制地缠绕生长。
这过程就如同途经一片荒原,你无从知晓风从哪个方向吹来种子,直到你驻足回头,才猛然发现,荒原不知何时已广袤如林。
沈知寒又看了一眼姜瑶,把那个瘦弱的身影深深望进眼底,这才收回视线,身体调个方向背对风,从裤兜掏出一根烟,衔在嘴上,低头点烟。
火星卷起白色蕉麻,灰黑的碎末随风而逝。
缓缓吐出一口浓烟。
思绪跟着翻飞。
他其实不能理解这种浓厚的亲情,毕竟他从未感受过所谓亲情,父亲嗜赌如命,母亲不知检点,几平方米的生活日常以干架为主,吵架为辅,没有他表达诉求的空间。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家和别人不同,从小伙伴嘲笑的态度,从邻居看热闹的嘴脸,他都知道,他的家不正常。
但即使不正常,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