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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 出版完结+番外 (唐七)


  我默不作声地喝酒,打眼一瞟,是两个中年男人,棕发的那位不认识,另一人是昨天见过的简兮的男伴。
  棕发男人道:“你身边那个东方小甜心听说是聂亦带来的?真是够新鲜,他从十九岁开始参加这个沙龙,六年来从没带过女伴,第一次将自己的女友带来,却被你抢走了。这是在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简兮的男伴笑:“什么仇?我可真是被简迷住了,她是个地道的东方美人,是不是?”
  棕发男人道:“别不承认,伙计,当年温迪为了他可是甩了你,这里有一半的人都记得。不管你承不承认,那傲慢小子的确魅力无边,这里有多半的女士都曾向他献过殷勤。”
  简兮的男伴耸肩:“但最后她们都另嫁他人。”他看向聂亦所在的那棵椰子树:“他又在和肯特那老怪物谈什么?说起肯特,这辈子我也没有见过比他更讨厌的人,当你和他说话时,他给你的感觉就像以你的智商不配和他交谈。”
  棕发男人拍他的肩膀:“别再管老肯特了。无论如何你得到了聂亦的女伴,足以让那小子在今天的晚会上颜面扫地。我甚至有点儿为他担心,这会不会对他打击过大,以致后天那个报告不能正常做下去?不管怎样,每年他的报告总还是值得一听的。”
  简兮的男伴笑了笑,和棕发男人碰杯:“你说得对。”
  东方小甜心简兮远远走过来,两个男人结束了谈话迎上去。简兮的男伴挽着她的手向聂亦的方向走去。童桐在我身边感叹:“想不到科学家的世界也是如此的腥风血雨。”
  情圣淳于唯不失时机地教育她:“让我用我兼具东西方智慧的聪明头脑来启迪一下你,小童童,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领域,只要有男人,有女人,就会有战争。”
  我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顺势放在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我问童桐:“今晚我看起来怎么样?”
  她愣了一下,说:“很正常。”
  淳于唯恨铁不成钢地继续教育她:“当女士这么问你的时候,只有一个标准答案,那就是‘非常完美’。”他转头看我,面目诚恳:“非非,今晚你非常完美。”
  我沉着地点了点头,说:“好。”说完我就去吧台要了杯无酒精特调饮料,沿着简兮他们刚才的路线向聂亦走去。
  简兮的男伴正和聂亦说话,简兮的表情有些尴尬,聂亦脸上现出不耐烦,而全场一半的目光都望向了他们。
  我身边有人小声说:“Benny不应该夺人之爱后还到Yee面前炫耀,Yee够可怜的。”
  我端着饮料走向整个酒会的焦点,因为内心愤怒,所以脸色一定不好看。足够近的距离,我听到简兮的男伴说:“当然,Yee,你的品位从来无可挑剔,但也不能成天埋头在科学的汪洋大海里,否则你的小甜心们……”
  聂亦看到了我,他怔了怔。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心中就像下了一场通透而凉爽的雨,那些平地而生的怒火刹那就被浇没了。我真心地笑出来,走过去亲密地换了他手中的酒杯。我挽着他的手抬头看他:“亲爱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喝酒精饮料吗?”
  聂亦看了我得有两秒,说:“只是低度数的香槟。”
  我笑,回他:“香槟也不行。”这小小一隅,看似每个人都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但不难猜测有多少人正竖着耳朵。
  大约认出刚才他和朋友闲聊时,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女人就是我,简兮那位男伴脸涨得通红。
  葛兰太太长袖善舞,觉察出这里无形的尴尬,过来打招呼,和我说:“真不知道酒是什么好东西,葛兰先生也是,没了它简直不行。”
  我看了一眼聂亦,笑着附和她:“男人从来都只负责喝醉,不负责喝醉之后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我们受罪。”
  葛兰太太大笑着说对,又打量聂亦,挑眉道:“从前你都是抵着自己的报告日才来,总算让我知道这次你为什么提前过来了。”她笑开。“原来并不是我过去的精心筹备打动了你,却是来探女朋友的?年轻人就是经不得长久分别。”
  聂亦竟然也笑了一下,我都快傻了,他说:“非非在这里多亏你们照顾。”
  大家一阵寒暄,再回头时,简兮的男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焦点重新转移出去,我松了一口气。
  聂亦喝着我递给他的无酒精特饮,问我:“你怎么过来了?”
  我喝着他的香槟,说:“你知道他们说什么?说Yee被人横刀夺爱抢了女伴好可怜。”
  他说:“那些无聊话不必在意。”
  我认真地看他,说:“不,聂亦,那些好奇的人,他们可以羡慕你,也可以嫉妒你,但他们不能同情你,也不能笑话你。”
  聂亦也抬头看我,他说:“为什么?”
  我心里想,当然是我的人他们连个指头都不要想动,但不得不说:“我们俩曾经被看作一对,他们那样说你,也就等于是在说我。”
  好一会儿,他说:“非非,我们出去走走。”
  
12.
  海有很多种颜色。近岸区的碧绿,远海区的蔚蓝,要是海洋中有红藻群栖,还会呈现出火烧似的朱红。但所有的海洋在夜晚都是黑色的。
  酒会已经离开我们老远,沿海岸线丛生的热带树将它隔断在我们身后,隐隐只透出一点儿光和缥缈的钢琴声。钢琴师终于放弃了印度舞曲,开始弹奏一些欢快的欧洲小民谣。
  我和聂亦并肩而行,我将鞋子提在手上,脚下的白沙又细又软。走了一阵我就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
  这寂静的海滩只有我们两个人,怎样说话都像是私语,晚风将他的声音带到我耳边:“早知道你在这里。”
  我奇道:“你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深蓝·蔚蓝》上一期刊登了你在这里的两幅作品。”
  聂亦有看杂志的习惯,且兴趣广泛,上到天文中至地理下到海洋无一不包揽。
  想起昨晚那只镯子,我恍然:“所以那只镯子是你从国内特地带来给我的?”了解到这一点却更加茫然,我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我只镯子?”
  他答:“那是奶奶给你的,十七号你生日,她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惊讶:“奶奶不是刚动了手术没多久还在休养中吗?”
  他点头:“伯母有和你说起奶奶的状况?”
  我叹气说:“不是我妈主动跟我说的,我妈现在整个对你们家的意见都很大。咱们分开得挺匆忙,那时候我没想起来你急着找个未婚妻是为了让奶奶安心进手术室,后来想起这一茬,挺担心万一奶奶不喜欢简兮不肯进手术室怎么办,就从我妈那儿旁敲侧击了下。”
  他沉默了三秒,说:“伯母那边怎么挽回,确实是个问题。”
  我说:“嗐,尽量不碰面就好了,反正以后你和我妈也不太会有什么交集。”
  他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想知道奶奶的情况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你有我的号码。”
  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把他的号码给搞丢了,胡乱编借口道:“这怎么行,照八点档的剧情,你就该误会我是对你余情未了,借口找你通话说是探问奶奶,其实只为了听听你的声音。”编到后来竟然觉得这借口挺靠谱儿,忍不住笑道:“可不能让这样的误会发生。”
  他看我一眼:“余情未了?如果非要误会余情未了,我大概只可能误会你对潜水器余情未了。”
  我半真半假。“咦?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想想说:“还真是,好大一笔钱。”
  他停下脚步,看了我一会儿,眼中竟然有丝戏谑,他伸手:“手机给我。”
  我说:“嗯?”疑惑地把手机递给他。
  他划开屏保,边往手机里存号码边道:“以后记得经常备份通信录,这样就算手机丢了也不会遗失重要号码,要是不会,让你助理帮你备份。”
  我愣了。
  他把手机还给我:“
  刚才那个余情未了的借口是现编的?”称赞我:“编得不错。”
  我说:“……聂亦你知道我手机丢了还让我给你打电话,你……等等,我手机弄丢了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他云淡风轻地就把童桐给卖了:“昨晚你助理告诉我的。”
  我含恨说:“回去我就把她给开了。”
  他说:“正好我那儿还缺一个助理。”
  我说:“你秘书室的人已经够多了,请那么多助理你浪费不浪费?就不能学学我,统共就一个生活助理,多么节省。”
  他了然:“所以你才常常丢手机?”
  我假意生气:“别再刺激我了啊。”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翘起来。看到聂亦我就忍不住觉得开心,和他的每一句谈话可能事后回想都再平凡不过,可此时却觉得它们统统都那么有意思。
  前面棕榈树下有张双人躺椅,他回头看我:“去那儿坐坐?”
  今晚是个星夜,天上群星浩繁,星光散落在海洋上,令海波泛起银光。海风轻柔,摇晃着南国的棕榈,以夜为幕,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漂亮得简直能和安徒生笔下人鱼公主出现的海夜有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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