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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之刃 (兜兜麽)


  食指与中指并拢,他仿佛在享受抽烟的快*感,“你爷爷也算为国牺牲吧,到头来国家给了他什么?五百丧葬费?一百五烈士补助?还有什么?啊?还有什么?我有的一切都是我靠本事挣来的,靠谁了?损谁了?”
  说到激动时,几乎站起来咆哮,“操他妈的国家,操他妈的人民,傻逼才把这些狗屁当理想!我告诉你,陈继川那厮就是个臭傻逼,国家给他多少?一个月两千有没有?我给他多少?你查查他户头!他当警察当到死都挣不了这个数!”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咆哮,企图说服她。
  可惜余乔不肯配合,她语气淡淡,一个字都不认同,“很多人受苦,很多人受挫,然而不是每一个都像爸爸你一样犯罪违法。”
  她起身,就要走,“还有,他不是傻x,他是英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英雄。”
  蝉声嘈杂,日光倾斜。
  这束光,令卑劣的越发卑劣。
  高尚的越发高尚。
  他或许不够伟大,但他已倾尽所有。
  毫无意外,二审维持原判,一三年初最高院死刑复核结束,一四年三月,开春时执行死刑。
  余乔提早接到通知,执行前一天犯人可以与家属会面。
  余乔再次赶回瑞丽,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原本可以将余家宝带来,但余文初不肯见。
  余乔给他准备好一套新衣服,一双新鞋,提前送到看守所。
  余文初换好衣服出来时,仿佛年轻五六岁,还特地刮了胡子洗了脸,看起来远比一审见面时精神。
  但他身上的手铐脚镣都还在,走起路来脚步蹒跚,带出哗啦啦哗啦啦的响。
  余乔坐下来,问:“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余文初说:“就想抽口好烟。”
  余乔从包里找出一盒三五烟,交给看守所民警,再由民警检查后带给余文初。
  他先猛抽一口,之后看着烟管上的商标,恻然道:“我记得小川挺爱抽这烟的。”
  “嗯……”
  “现在这烟好像不好买了。”
  “市场萎缩,做不好。”
  余文初嗤笑,“人走茶凉,狗*日的社会一天一个样。”骂完了,眯起眼抽烟,和余乔闲聊,“你现在怎么样了,读书了吗?”
  余乔说:“刚上研二。”
  “还想着他?”
  余乔点头,盯着栏杆上的划痕发呆。
  “他就这么好?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
  余乔深吸一口气,涩然道:“不说这个,爸,你还有没话要带给红姨。”
  余文初道,“没了,该说的话在家就说过,加拿大没去成,还害拖累她坐牢,挺对不起人的,面就不用见了。”
  余乔说:“好,我知道了。”
  余文初笑,笑得勉强,眼角皱纹如刀刻,“乔乔,是不是心里还怨我?”
  她摇头,泪在眼眶,偏偏还要强忍,“爸,我不恨你。”
  “那还是怨我。”余文初不知被什么呛住,咳了一阵,咳红了眼,“乔乔,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可惜风光的时候没让你享着福,临了还得让你给我收尸,爸对不住你。”
  她脑中紧绷的弦断了,再也克制不住,俯下身哭得肝肠寸断。
  余文初亦流出眼泪,但他忍得住,想得透,很快收声。
  到时间了,中院的法警过来提人。
  余文初自知大限将至,最后一句话说给余乔,“过你的日子,别再回瑞丽。”
  余乔捂住嘴,尽力掩盖哭声。
  看守所民警与法警交接工作,余文初卸下手铐脚镣,五花大绑,押向法场。
  余乔追出两步,很快被民警拦下,只能靠着墙根慢慢蹲下,依旧死死捂着嘴,哭也不敢大声。
  余文初对法警说:“我死也有人替我哭,值了。”
  三辆警车陆续开走,武警警戒,交警安排沿路车辆,直到将他们送到指定地点。
  不知道从哪辟出来这么一片平原荒地,漫山遍野都是杂草乱树。
  余文初脚下无力,几乎是被两个法警提起来扔到空地。
  旷野下无人私语,漫山只剩风声,来回呼啸。
  法医检察官验明正身,执行法警弓步下压,枪声响起来,惊走了枝头的红腿小隼。
  一切结束得平稳短促。
  法警今日可令双倍补贴,但也算不上高兴,市中院没人乐意干这种活儿。
  法医检查尸体的档口,大家伙儿凑一块抽了根烟,正副执行是老带新,师傅说:“早听说过这人,挺厉害,该赚够一个亿了吧。”
  检察官说:“不止,缅北有仓库,专门放美金。”
  师傅问:“这得卖多少毒品啊?”
  副执行愤愤不平,“这得害死多少人!”
  时间差不多,检察官把烟扔了,放脚底来回碾,“暗的不知道,明里你看一年死多少缉毒警?今年刚牺牲一个,才二十二,刚从警校毕业。”
  “又有新人起来了?”
  “是啊,真他妈的没玩没了。”
  他走上前,再次与法医核对。
  这回轮到朗昆。
  他跳下车,并不用法警搀扶,上了法场还能撑起来,算个少有的硬汉。
  法警端起枪,冲着心脏位置给了他第一颗子弹。
  谁知他没死透,趴在地上挣扎抽搐。
  副执行一看,对准后脑勺再给第二枪。
  这下仍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还没死透,身体扭曲成一团,趴在地上反复抽动。
  法医看不过去,随手捡了根破树枝**他后脑,来回一搅,这下才彻底死了,干干净净,一动不动,一了百了。
  师傅抹了把脸,心有余悸,“这人命真硬啊。”
  检察官说:“造孽太多,老天爷也不想让他轻松上路。”
  年轻的法医却在叨叨,“突然很想吃豆腐脑啊……”
  副执行跑到空地上,差一点把胃都吐出来。
  跟来记录的书记员将执行告示贴在矮墙上,以免附近群众见到土坡上遗留的血肉惊慌报警。
  终究这一切都已宣告结束,结束在第一声枪响惊山,亦结束在终审法锤落判。
  正义或许懒惰、或许迟疑、或许久候不至,但他永远存在,永恒如新。
  午后,瑞丽下起了蒙蒙细雨,仿佛少女躲在云后低声抽泣。
  余乔到中院领走余文初骨灰,离开时天空灰蒙蒙,几乎就压在她的黑色伞尖。
  法院外停着一辆黑色现代,经过时有人摇下车窗,“余乔——”
  是老郑,还穿着警服,对她露出憨实的善意的笑,“正好来法院办手续,你去哪?我送你。”
  余乔犹豫,“准备去汽车站,不过不好麻烦你,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老郑马上下车,好心替她撑起伞,“别跟我客气,我正好顺路去趟汽车站,真的,别不信啊。”
  余乔推不掉,先道谢,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老郑开着车,透过后视镜观察她。
  余乔今天穿一身黑,长发披肩,面色苍白,比照片更瘦。
  他的视线落在手背上,不由得心惊,她的手瘦得几乎是皮包骨,淡青色的筋脉一根根凸起,似乎已然成为八十老妇。
  “余乔。”
  “嗯?”
  老郑用余光打量她,清一清嗓子才开口:“你最近怎么样啊?”
  余乔轻轻抚摸着骨灰盒上的纹路,闷声答:“刚刚领了我爸的骨灰,应该算不上好吧。”
  老郑的话被卡在半道,没办法继续。
  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说:“周晓西那小子其实挺喜欢你的。”
  “是吗?”
  “不过这事违反纪律,就给队里调回来了。”
  “他牺牲的时候多大?”
  老郑说:“二十五,眼看四月就二六了。”
  “真年轻啊……”她望着窗外朦胧的雨和低垂的树,轻声感叹。
  “没办法。”老郑的口头禅似乎就是‘没办法’,“抓毒贩总会遇上这种事,多了就习惯了。”
  “陈继川呢?”
  “死了。”
  “噢,对,死了。”她过于迟钝,仿佛还在梦里。
  快到汽车站,老郑忽然问:“余乔,结婚了没?”
  余乔说:“没有。”
  他又问:“处对象没?”
  余乔也透过后视镜注视他的眼睛,“没有。”
  老郑叹口气,“你得向前看,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满心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老郑把车停在路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讲出口,“没事,就随口问问。”
  身份尴尬,相互之间无话可谈。余乔道谢,匆匆下车。
  老郑在雨中追她,“余乔,余乔——”
  她回头,他塞给她一大袋营养品,原本打算带回家孝敬岳丈,但遇上她,实在过意不去,“你拿着,带回去好好补补。”
  余乔不接,纳闷地皱着眉,“郑警官,你这是……”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吃饱向前看,别老想着过去的事。”老郑干脆把纸袋挂在她手腕上,转身就跑,将余乔留在雨中空寂的广场。
  雨溅开在伞顶,行程矮矮一层雾,令天空也变得面目模糊。
  老郑窝在车上,匆匆拨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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