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有多久,江衍压下喉间的酸涩,他缓缓抬起枪,对准铁笼上的锁。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秦挽歌,将那锁射的碎成了渣。
他打开铁笼,钻进去。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身后的人没有动,他们如山一般沉默的矗立在门口,守护着两人。
江衍终于走进了,他缓缓的朝她摊开掌心,他望着她,他颤抖着声音说:“阿歌,我来接你回家。”
秦挽歌仰头看他,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她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你是谁?”
她不记得他了?
江衍试图从她的面上找出一丝她在开玩笑的意味,可是没有,她是真的将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像是......他从来不曾出现她的世界。
他沉默半晌,面上扯出一抹让人心酸的笑意,他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阿衍,小鸽子,我是你的阿衍。”
秦挽歌听到这名字的一瞬,变了色。
她眸光一缩,一双眼变得猩红无比,她狠狠的扑过来,双手拽住江衍的衣领,她声色厉荏的说:“江衍,江衍,你还敢来见我!”
江衍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抬手摸着她凌乱的,满是污泥的发丝:“阿歌,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来的太晚了,她就待在这样逼仄狭窄又密不透风的阴暗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她的身上,有太多的伤。
那些伤留在她的身上,却刻在他的心伤。
他心疼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秦挽歌在他的怀中剧烈的挣扎,挣扎不开,就张嘴去咬江衍,是那种毫不留情的咬,像是要将江衍的肉都咬下来。
一股血腥味儿在两人之间蔓延。
肩膀传来剧烈的痛意,江衍松了手。
秦挽歌一把推开她,她满地乱转,像是坐在寻找什么。
铁笼外的地上扔了一把枪和一把刀,枪是江衍开锁时留下的,刀是那日黑狐留下的,上面染着干涸的血迹。
秦挽歌一把抓起扔在地上的刀。
江衍顾不得肩膀的痛意,他跟在秦挽歌的身后追出铁笼,他扳过她的身子,想要安抚她。
可抬眸的那一瞬,他分明看到秦挽歌眼底毫不遮掩的痛意,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秦挽歌,也从未见她恨谁恨成那个样子。
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拆之入腹。
那是真真正正的恨。
江衍愣在那里。
却见秦挽歌披头散发的扑到他怀里,她疯疯癫癫的举起刀,一刀插进江衍的左胸口,她满脸是泪,她一字一句的质问他,她问:“江衍,你,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
那一刀插的极狠,整个刀都没入江衍的体内,只留下一个刀柄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鲜红的血液一瞬间冒出来,浸湿了他白色的衬衫,那血迹晕染开来,像是一株绽开的曼珠沙华。
江衍满头是汗,面无血色,他跪倒在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秦挽歌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哭的撕心裂肺,她问他:“江衍,念念呢,你把我的念念还给我......”
江衍疼到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去看秦挽歌,想要给他一个解释,他抬起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可他的眼前生出一片朦胧的白光,他看不清她的脸。
所有的力气终于耗尽,他的手臂沉重到再也抬不起来,就在距离秦挽歌脸颊剩下五厘米的地方,那手臂重重的垂落下去,砸在血泊里,溅开血液。
江衍终于倒在地上,彻底的闭上眼。
秦挽歌坐在血泊里,血液染红她充满污渍的衣角,她茫然着盯着地上,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江衍死了,她亲手杀死的。
她这样恨他,可是,心口为什么会痛?
她是不是也曾深深的爱过他?
外面的人再也站不住,他们冲进来,抱起了江衍,拨通了急救电话。
江衍胸口插着刀被抬出去时,申克刚从卧室里出来,蒋南不知什么时候被惊动,抱着蒋佳然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迎面撞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江衍,他的面色一瞬间苍白一片,他随手抓住了个刑警:“怎么回事?”
“她妻子好像疯了,拿刀捅了他。”
“捅的是什么地方?”
“心脏。”
申克的手臂一瞬间垂落下去。
那刑警走远了,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身后有人冲出来,问:“申队,怎么了?”
申克猛地回神,他抬眸去看门口,门外太阳正洒下第一缕清晨的阳光,刺的人眼珠子都疼。
天亮了。
江衍不会有事。
他抹了一把脸,扭头对那人说:“给我追,把那两人给我往死里整!”
江衍这仇,他得帮他报!
这伤,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
他拎了枪带着满身戾气走出去。
二楼,黑狐在这行待了太多年,他太清楚杀手是个什么行业,夜不能寐,应当是常态。
他们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指不定哪天就会有人趁夜潜入将他们剥皮刮肉。
他睡觉素来浅眠的狠,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醒来。
只是,这几日太过安逸了,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人五官的敏锐性都会降低很多。
他是在刑警迈进家门的那一刻才察觉这一切的。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来的悄无声息,他们被打的措手不及。
甚至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随手裹了外套就从二楼飞身出去。
楼下满满的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密密麻麻,乍一眼望过去,像是黑色的蚂蚁。
越野车和红色的玛莎拉蒂就停在楼下,被那群警察包围的密不透风,他们准备充分,他们谋划多日,为的就是这一天。
而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好任何的准备。
因为这地方暂时安全,没有人告密的话,他们完全可以趁夜逃出去。
其实,蒋南已经买好了机票,就在明晚,他们所有人,将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榕城。
可惜,还是晚了。
这别墅里,出了内鬼。
内鬼是谁,毋庸置疑。
除了那个小鬼,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杀手是个危险的职业,一丁点的疏忽都有可能在一瞬间叫你命丧黄泉,他们想到了所有,却唯独遗漏了那个小孩儿。
他们都忘了,蒋南是黑手党教父,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差?
他和蓝昭在坠下去之前相互对视一眼。
两人合作多年,对方的每一个眼神都再清楚不过。
他们只聚了一瞬,就朝着不同的方向荡过去。
必须将这批集聚在楼下的警察分散开,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他们都是这世上最出色的杀手。
飞檐走壁尚且做不到,但借着绳子从一栋楼跃至另一栋楼,却是再简单不过。
他们的身子及其灵活,快到连子弹都捕捉不到,两人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每一颗子弹,都可以轻易的避开。
只是,蓝昭攀在楼顶上,望着下方,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捂着肚子,低声骂了一句:“操!”
就在昨天夜里,刚刚睡下不久,也不知道是被窗外飘来的什么味儿刺激着了,她的胃里一阵恶心。
趴在洗手间的马桶上吐了半天,她猛然想起,这个月的月经还没有来。
近几年,经过身体调理,她的月经一向很准时。
几乎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因为最近有好几次她和黑狐做的时候都没有带套。
她隐约记得上次那人带来的医药箱很齐全,好像把药店里各类药都备了一份儿。
为了方便,那药就放在了她和黑狐的屋里。
她下床,走到那医药箱,翻了半天,还真从里面翻出验孕棒来。
她去洗手间验过,结果很快出来,上面显示的两条杠。
她怀孕了。
她在洗手间兜兜转转,内心欣喜的不得了。
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个做母亲的梦,女杀手也是女人,她同这普天之下的每一个女人都一样,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为黑狐生下一个宝宝。
她和黑狐就要回纽约了。
蒋南说,回去就给他们办婚礼。
她要嫁给黑狐了,这孩子,来的刚刚好。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捧着肚子,连走路都放轻了。
她走出洗手间时,黑狐正睡的很香。
她没吵醒他,她想,反正来日方长,明日在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也不迟。
这么想着,她笑了,心口有些痒痒的,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拿起桌上的烟,想到自己怀孕了,又扔回桌上。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莫名其妙的勾起了唇角。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抱住黑狐,她在他耳边轻轻说,恭喜你,秦铭,你要当爸爸了。
昨夜,她很晚才睡着,枪声响起的时候,她慌了。
当杀手以来,第一次这样心慌,只因她肚子里的宝宝。
她听说,女人怀孕头但个月最容易流产,最忌讳的就是太过激烈的动作,一旦动了胎气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