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忽然毫无征兆的冷笑了一下:“如果你想知道她有多恶心就继续留在这里。”
恶心?
凌霄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气氛里的暗涌。
他深色复杂的看了看江衍,看了看蒋欣然,不说话了。
“我问你,车祸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导的?”
“不是。”蒋欣然否定的干脆又快速。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说谎都不脸红?”江衍看着她的眼神近乎陌生:“张妈已经跟我坦白一切,你还有什么好说?”
“我,我没有,是她,她血口喷人。”
“她有没有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江衍双眼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她:“找人撞自己嫁祸给别人,蒋欣然,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耐!”
“欣然,这是怎么回事......”凌霄知道,江衍这人从来不说谎,也不屑于说谎,所以,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他怔怔的看着蒋欣然,心底一阵失望。
蒋欣然只是垂下头,不语。
“不说话是吗?一定要我找来那个送快递的男人跟你对质?”
“是我又如何,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我!”蒋欣然沉寂许久,忽然抬起头来,委屈的吼了一句。
委屈吗?她有什么好委屈?真正受委屈的是那个不知为自己辩解的小丫头。
想到秦挽歌,江衍心口又是一阵刺痛,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她一定是伤心透顶才选择离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死死的盯着蒋欣然,一双眼阴沉犹如地狱修罗:“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呵呵,她为得到他费尽心思,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句。
看着眼前的男人,蒋欣然笑了,笑到眼眶都红了:“江衍,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欣然,你一直没忘记阿衍?”凌霄不敢置信的声音插了进来。
对凌霄,她始终是愧疚的。
看着凌霄眼底的心痛,蒋欣然又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还有,今天早上,你去茗香湾究竟做了什么?”江衍却再一次开口。
这句话无异于在一片平静的海域砸下一个深水炸弹,一瞬之间,海水蓦地翻滚起来。
下一秒,蒋欣然察觉到凌霄近乎心碎的视线投射到她的侧脸。
她不敢看他。
抿唇,眼神闪躲:“真的只是去取了一条丝巾。”
“一条丝巾取要取一个将近两个小时?”
“我......”
“蒋欣然,一定要我查出来吗?”江衍的怒火再也压不下,那些清晰的愠怒,爬满了他的脸,显得他英俊的五官扭曲到有些可怖,他忽的往前一探,伸手紧紧扣住蒋欣然的手腕:“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逼走了秦挽歌?”
那样坚强的小丫头,那样倔强的小丫头,到底有多伤心才会远走他乡?
江衍的力气大的吓人,蒋欣然的手腕处很快出现一道清晰的红痕,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害怕,蒋欣然的五官拧了起来。
有时候爱一个人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明明知道她做错了事情,看到她受到了伤害,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还是保护她。
不能自控的心疼。
凌霄到底是站了出来:“衍子,她怀孕了,你别伤着她。”
怀孕?
江衍冷眼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多月以前。”
江衍沉默几秒,怒气消散几分:“既然怀孕了,就应该行善积德,蒋欣然,如果你及时回头,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替我挽回秦挽歌,并保证再不插手我们的感情,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插手他们的感情?
当初明明是秦挽歌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蒋欣然咬紧唇瓣,看着神情冷漠的江衍,心里头一次这样恨一个人。
她都走了,却还是不能把江衍还给她。
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就这么重要?
整整六年,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和爱情,她统统都给了这个男人,却不及一个只在他生命里出现了一年的女人,叫她怎么甘心?
她揉着手腕,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不,她不要放弃。
气氛陷入胶着,一道乍然而起的铃声击碎了这片刻的沉寂。
―――――
医院。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不停的闪烁,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每一瞬都像是莫大的煎熬,在人心口重重一击。
江衍闭着眼睛倚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面色痛苦至极,不安到每一根睫毛都在剧烈颤抖。
就在二十分钟之前,他接到医院的电话,电话的内容沉重到让人心碎,医生说,苏皖韵心肌梗塞突发,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这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他甚至没有想过有一天,奶奶也会离开他。
这打击来的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奶奶,一定要平安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恍然间好似已经过去整整一个世纪,一片沉寂之中,手术室的门发出沉重的“吱呀”一声。
江衍猛地睁开眼睛。
迎面有医生护士面色沉重的走出来。
江衍愣了一瞬,疯了一样冲过去,一双黑眸带着一丝细微的光亮静静的凝视着医生,连呼吸都轻到细若游丝。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想阿歌了
医生沉默几秒,终是开口:“非常遗憾,患者抢救无效,已经没有心跳呼吸这些生命反应,我们已经尽力了,家属准备后事吧。”
没有生命反应,没有生命反应......
一瞬之间,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去,江衍肩膀耷拉下来,剧烈的颤动,黑眸里那一丝细微的光亮如同暗夜来临之前的最后一丝天光,熄灭散尽,一滴不剩。
医生渐渐走远,江衍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在那虚浮的天光里,他好像看到奶奶面带微笑的朝他走来,一如从前。
可是,再也不会有了。
他手脚一片冰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手术室的,只是看到有护士在忙碌着,一张白布,遮住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他永远记得这一天,二零一六年六月十七日。
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终于离他而去。
处理后事,安排葬礼,忙碌到麻木。
葬礼举行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滂沱的大雨冲刷着墓碑,冲刷着那张昨天还鲜活在生命里的音容笑貌。
江衍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这一瞬,漫天的无垠雨丝中,他像是漂泊在海面上的孤舟,摇摇晃晃,此生再不能上岸。
听说人死后会有灵魂飘起,不知道此时此刻,奶奶能否知晓他心底的思念?
―――――
那天晚上,江衍一个人去喝酒,吐到肝肠寸断。
回到茗香湾时,他看到了蒋欣然,暖黄的灯光下,她穿一件黑色长裙,倚在门边,不知等了有多久。
“你来做什么?”江衍眯着眼,手里拎着一瓶未喝完的酒,模样落拓到让人心碎。
蒋欣然像只蹁跹的蝴蝶一样小跑过来,黑色的裙裾在夜风中飘起,像朵盛开的夜来香,她一把扑进江衍的怀里:“我来照顾你。”
“照顾?”江衍醉眼朦胧,笑到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明明他的眼神那样涣散,像是蒙了一层雾,蒋欣然却觉像是一把刀,一瞬之间刺中了她掩藏在心底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
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怎么会呢?”
“不会吗?”江衍忽然伸手勾住她的后颈,一个用力,将她扯到身前,一双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淬了毒的利刃,冰凉的酒瓶贴在她的后颈,那触感,叫她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蒋欣然到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安的护着自己的肚子,惊恐的看着他:“江衍,奶奶的去世真的跟我没关系?
江衍忽的松开手,毫无征兆的轻笑起来,那些笑意从喉咙里含混不清的溢出,放大在这漆黑的暗夜,悲怆的叫人想要落泪。
他不再看向蒋欣然,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蒋欣然不依不饶的捧着肚子追上来:“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滚!”回应她的,是江衍起手落下的门板。
蒋欣然站在门外,夜晚的风有些冷,她瑟瑟发抖,盯着门板看了许久,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
总有一天,她会再回来。
―――――
第二天啊,酒醒之后江衍去了江家老宅。
苏皖韵去世,偌大的老宅没了主人,彻彻底底的空了出来。
仆人被遣散,只余下阿莲一个。
她是个孤儿,自小被苏皖韵收留,现在苏皖韵不在了,她亦无处可去。
她恳求江衍留下她,江衍答应了,如果奶奶还在,一定不想阿莲颠沛流离。
老宅还是那个老宅,所有的陈设都是老太太生前喜欢的模样,每一处,都透着老太太生活过的气息和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