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以后,又说起徐正清的事情。徐彻保持缄默。
他二伯一家也不说话。
后来,还是老爷子开口:“准备后事吧,现实一点吧。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就没有办法挽回,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你奶奶当初去世的时候,我也是万般不舍,没日没夜守在她病床前,可是,她还是走了。这些事情,我们是无力改变的。”
徐彻眼眶湿润。
他奶奶在和他爷爷结婚的第十年就患上了恶疾,缠绵病榻,直到去世。徐老爷子俩夫妻是革命的交情,一起共患难才走到那样,感情自然深厚。他奶奶去世后,他爷爷就一直独身,再也没有结婚。
他知道他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是痛的。
不过,有些事情他们真的改变不了,是天意。
一家人吃了年夜饭,然后徐老爷子带着他二伯一家又走了。他们那边事儿也多,抽不出时间。又过了段时间,徐彻和医生商量后把徐正清接回了家里,等待最后的时刻。落叶归根,人总要在家里离开。否则,是终身的遗憾。
这个早晨像往常一样,晨曦普照,大院里早早就响起了广播声,一帮小子闹哄哄地往操场赶,练兵场还有号角声和吆喝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徐彻也像往常一样拿着毛巾、端着水盆到徐正清的房间找他。
不过房间里没有人。
他心里有些焦急,忙叫来老阿姨问,他爸去哪儿了?老阿姨想了想说,可能去阳台上了。徐彻听了后,忙放下水盆赶去了阳台。
到了阳台他就松了口气。徐正清躺在躺椅上,侧对着他望着外面的天空。窗户开着,空气里有些冷。徐彻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毛毯给他盖上:“大早上的您不在房间里睡觉,怎么到这来了?”
徐正清似乎睡着了,听不见他说话,闭着眼睛,神态安详。
徐彻怔在那里,心里有些不妙,踯躅着伸手轻轻推他,唤了他两声。
没有人应他。
徐正清的手垂到一边,脸上的表情仍然很安详。徐彻深吸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他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眼泪滴落在已经僵硬失温的手背上。
三年以后的这个早晨,他继失去了母亲之后,再一次失去了他的父亲。
虽然他们没有尽到父母应尽的责任,但是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并不怨恨。哪怕曾经怨恨过,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望去了。
他希望一家人能够好好的。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徐彻回头,宋曼欲言又止,望着他。他下一秒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抱住,仿佛她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墓地选在西山山脚下的一处公墓,出殡那天很多人都来了。有见过的,也是从来不认识的。宋曼却见到了一个只在很久以前见过的人——徐珊珊。
她变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不少,戴着一副大号的墨镜,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漠。拜祭之后,她就走了出去。宋曼想了想,跟着她的脚步来到了外面院子里。
徐珊珊摘下墨镜,脸上面无表情,不过眼角有湿润的痕迹。
宋曼递过去一张纸巾。
她怔了怔,然后摇摇头说不必。她说:“我并不怎么难过。他下去陪我妈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孤单了。他这一生,欠的债太多了,不但欠我妈的,还有那个女人。”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徐正清的第一任妻子,不过后来以分离收场。徐正清也许两个都爱过,不过两个都辜负了。也许非他所愿,但是悲剧已经造成。
宋曼觉得唏嘘不已,同时也在心里敲响了警钟。就算不能有忠贞的爱情,一心一意总不是坏事,否则自己受伤,也伤害别人。这样,就真的快乐了吗?
好在她遇到的是徐彻,好在她悬崖勒马,好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翊宝,所以,他们才能再次在一起。
如今想来,这一切是多么地不易。现实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太多了,像他们这样经历过那么多还能重新在一起的有多么困难?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也要懂得珍惜。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没有重来的机会。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她一样幸运,她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徐彻的谅解。
爱是相互的,理解也是相互的。
没有任何人会无怨无悔地为你付出,你不愿意敞开心扉,别人也不会一昧地迁就你。徐彻是多骄傲的人?她是知道的,如果他不是那么深爱他,怎么会屈就自己的自尊来重新接纳她?如果他不爱她,那么,她就是另一个门兆佳。
她永远都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没有任何人可以在同一件事情上伤害我两次。
宋曼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晴朗的天空。
好在她已经明白。她也不是那个会仗着他的宠爱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地伤害他的“小孩子”了。这一段婚姻,她有信心能一直维持下去。
下了台阶,她抬头就看到了徐彻牵着宋翊在不远处的门口等她。宋曼快步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她:“彻哥,我爱你。”说着就往他脸上猛亲。
徐彻一边躲一边说:“你又发什么疯?”
“我乐意!”她大声喊道,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徐彻也笑了。
☆、第51章 城
俞庭君笑起来,推推他胳膊:“得了,说正经儿的,你帮哥们儿参谋参谋呗。”
周眠哼了一声,忽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以前我也不懂啊,不过最近我遇到的那件糟心事,仔细一想,倒是和你差不多。”
俞庭君凝视着他。他也是知道他被个小明星给甩了的事,对方转头嫁给了本地一二流大学的一个学it的书呆子,性格内向,眼睛上驾着一副黑框眼镜,逢人还傻笑。他就那么一次,被周眠拉过去看,远远见过那一次,都惊呆了。周眠那时候问他:“你说,她是不是瞎了眼啊,跟这么个,这不是埋汰我吗?让我还怎么在圈子里混啊?”那时候,周眠满脸的不解,使个劲儿问他为什么啊为什么?问得他都烦了。
但是,俞庭君哪里懂啊,随口敷衍了他两句。
这一次,却是他问他。
兄弟两个,这次得把这问题给他研究透了。
周眠苦笑一声:“庭君,我们这样的人,压根不懂得怎么去关心人,怎么去关注对方的想法,我们只想着自己开心就好。开心的时候和人家在一起,不喜欢了又把人家给甩开。你说,你在乎过人家的想法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给人家房子车子又怎么样,你问过人家想要吗?就算人家收了又怎么样,心里真的开心吗?只是不想给你增添烦恼罢了。如果人家不收,还怕你以为她拿乔,跟你装姿态呢。”
这是那个小明星后来跟他说的。她还跟他说,他给她的那些她都留着呢,算是个念想,但是其实也有别的想法。她说她不敢去动那些东西,他是她第一个喜欢过的男人,她不想让自己心里那么点儿干净地儿都没了。
他说,你还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啊?
她就那么温柔地看着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但是,周眠就是明白了。
喜欢也不一定天长地久,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太多太多的不确定,还有太多太多的心灵上的阻隔。不是每个人都有那勇气去突破的。更重要的是,她不相信他。
女人缺乏安全感啊。
俞庭君觉得,他说了一大堆跟没说一样,烦不胜烦,站起来到柜台付账,扔下一沓红钞:“别找了。”在服务员惊讶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他才不管这些呢,也没必要去想这些。他只知道,他现在就想要这个人,他心里有一股求而不得的冲动。
哪怕是用些不正当的手段。
这只桀骜不驯的漂亮的小豹子,他要把她压在身下,看到她俯首称臣的表情。
其实,俞庭君有个秘密。他喜欢玩性虐,也就是通常说的□□,这一点,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没告诉。但是,他不是对每个女人都有这种冲动的,至少,对那种看上去柔柔弱弱、唯他是从、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的小白兔提不起来。其实这两年,他不放假的时候就呆在部队里,工作很忙,对*的需求已经不是前些年那么频繁了,而且,这两年他没有和任何人玩过这一款了。
因为,没有合适的,没有他想要的那种猎物,他兴不起那种兴致。但是这个叫白嘉言的女孩,青春、活力、自信、妩媚,还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桀骜不驯。
那次在外滩别后,嘉言足足有半年都没看到俞庭君。不过,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充其量是一段无疾而终的艳遇。就像一瓶珍藏的稀世香水,虽然珍贵,但是只闻了前调就蒸发了。因为还没有嗅到中调那股馥郁迷人的芬芳,就如毒品还未上瘾一样,戛然而止,所以还能遏制。
她的日子那样平淡的过。
她依然是z大结构工程系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次年的五月底,她被选中代表本系去南京一所本科大学的土木系交流。出行前几个礼拜,主任有些为难地问她,那边是和澳洲合作的,最好用全英语交流。你英语怎么样?六级过了吧,考过雅思吗?
嘉言说,您现在把我放到加州去,一毛钱不给我,我也能好好地在那呆一个月,乃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