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抬手阻止麦穗儿询问,乔仪上上下下瞧了数遍,悲从中来的指着她,“你这衣服这胸针,可都是意大利大师jennifer的手工限量款!”
麦穗儿对时尚不太感冒,但大师级人物都是认识的。
她低眉看了眼自己,虽早就知道衣橱里缓慢更新的“装备”都非凡品,但比她想象中的仍要厉害一点。
不过——
经过婚礼礼服这一出,麦穗儿已经逐渐变得十分淡然。
乔仪更悲伤逆流成河了。
瞧她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好欠揍!这胸针全球二十款,她抢破脑袋也没捞着,结果……
心塞的托着额头。
乔仪无精打采的搅拌咖啡,恨恨瞪她一眼,“好心塞啊,待会儿你要是还敢秀恩爱我们就绝交!”
抿唇。
麦穗儿抽了抽嘴角,她和顾长挚……没恩爱秀啊?
她和乔仪两人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和当初念书时一样。
她在亲情上缘分一向浅,但在友情上却收获不少。
许是她将要结婚,乔仪话语唏嘘了很多。
麦穗儿被感染了几分,也觉得很有感触。
她也茫然的,也不是那么笃定,可这些小情绪都不能与别人说,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还有,关于和顾长挚结婚,初衷并不单纯,可渐渐的,似乎变得单纯了起来,她觉得,她和顾长挚结婚好像是真正奔着携手共度一生而去的。但她没有去确切的挖掘他的答案,所以忐忑仍有,另外他那越发复杂的病情……
这些潜在的问题,不能多想,太破坏人心情。
麦穗儿喜静。
没有想在婚礼前开什么party,傍晚,她和乔仪告别,分道扬镳。
黄昏时分,夕阳如流金。
赶巧下班的点,街道上堵成一条长龙,麦穗儿缓步在人行道,许是心境平和,耳畔那些嘈杂喧嚣也有种宁静的味道。
“麦小姐?”
忽的,身侧“长龙”中的一辆银灰色轿车滑下车窗,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转头的瞬间,麦穗儿蹙眉,已经辨别出了声音主人是谁。
顾廷麒。
等看到那张酷似顾长挚的面容,麦穗儿了然的点头示意。
这里都能遇上,也真是凑巧。
朝她弯唇,顾廷麒倾身似乎朝前方驾驶座说了句什么,然后拉开车门,动作僵硬的从车上走下来。
他步履很慢,穿过一列老梧桐树,踏上石阶朝她靠近。
本不过是出于礼貌的驻足,点头示意后便准备离开,可——
麦穗儿不易察觉的拧眉,她和顾廷麒之间似乎并没什么好说的。
“后日便是婚礼,麦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廷麒站定在她身侧,低眉问。
“见一个朋友。”麦穗儿抬头看了眼天色,中午还晴朗的天气已经变了,云层很低,大团大团聚拢在一起朝同一方向移动,似将下雨的征兆。
顾廷麒跟随她视线朝上瞥了眼,淡笑道,“看来快要下雨,麦小姐似乎是一个人?不过现在街上堵车,一时半会估计也离不开,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掩住眸中诧异,麦穗儿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
顾廷麒这是什么意思?
“嗯。”思索良久,麦穗儿颔首同意。
顾廷麒稍微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立即做出“请”的姿势,两人往前,进了附近一家环境不错的西餐厅。
“麦小姐与长挚相识时间似乎并不久?”顾廷麒安安静静端坐,抬了抬眉梢,脸上看不出恶意。
“嗯。”看了眼菜单,麦穗儿随意点了份简单的沙拉,旋即搁下。她清楚,顾廷麒这话想来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她那寥寥几笔的背景应该早就被查的彻彻底底,只不过到底是顾老查的还是顾廷麒查的?
“说实话,我很羡慕,像长挚与我这样的人……”顾廷麒弯了弯唇角,轻轻摇头,似有些嘲弄,“原来也可以得到幸福!”
麦穗儿端起清水,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她知道顾长挚对顾廷麒这个人甚至算得上非常排斥,至于原因?除却已知的边边角角之外,麦穗儿对其余事情一概不解。
这也正是她为何坐在这里的原因。
她想从他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怎么这么说?”麦穗儿顺着话题回问。
“我们……”他往胸口指了指,忽的倾身前探,定定攫住麦穗儿的脸,勾了勾嘴角,“这颗心都不健全。”
“顾长挚他挺好的!”
“哦?”轻笑一声,气息里藏着几缕哂笑的韵味,顾廷麒审视着她平静的脸色道,“那你与美国的易玄一直在交流什么?”
麦穗儿手指微僵。
她从桌面上收回,若无其事的放在膝盖上。
需要对她查得这般仔细?任何人被窥探隐私都会不悦,这种行为甚至已经称得上在犯罪。
如此煞费周折图的又是什么?麦穗儿别过头,不愿多看顾廷麒一眼,双眸直直望向玻璃垂地门外。
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颇大,地面一朵朵水花争相绽开。
大雨来势生猛,隐隐伴有雷声嗡鸣,大街上尽是奔跑着躲雨的路人……
“你对长挚有多了解?”顾廷麒面上始终含着笑意,没有丝毫改变,却有些让人生厌,“和这样一个人结婚你确定已做好准备?”
“什么意思?”麦穗儿蹙眉,“你似乎忘了,我们已经领证,法律上早就是夫妻,婚宴不过一个形式罢了!”
“那我换个意思。”顾廷麒继续,“和这样一个人生活你觉得你可以?顾老为何厌恶他?你觉得只是单纯的性格原因?呵……”说到此处,顾廷麒一成不变的笑容终于多了股别的味道,不屑有之,嘲讽有之,“顾长挚倘若没有问题,他怎会甘心找上我这么个早就被弃之不顾的废人?”
他话方落。
平地一声惊雷,轰一声,耳畔像是兀然炸开。
麦穗儿惊了下,包里紧跟着忽的响起一串喧嚣铃声。
她低头翻找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顾长挚。
拧眉,余光视线略过前方顾廷麒的剪影,麦穗儿直接挂断,迅速编辑简讯。然而她实在比不上顾长挚的速度,简讯未编辑完,来电再度愤怒的闯入,鲜活生动的映射出顾长挚对于她此番态度的强烈不满。
再度挂断。
麦穗儿打完剩余的两字,发送。
告诉他她还在聚餐,接听不便,雨势稍缓再归。
难以想象,顾长挚是憋着股怎样的怒气给她回复。
短短两个字,地点。
连标点符号都没打,足以窥见一二。
轻笑一声,麦穗儿抬眸,见顾廷麒望着她,便敛住笑意,将餐厅地址发送。
雨一时半会似乎并不会停,麦穗儿旋即开门见山的问,“他有什么问题?还有,我一直不懂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上次在顾宅,你分明说你和他应该站在同一战线。”
“我们都是注定不幸的人,可其中一个人突然要脱离苦难,另外的人什么心情?”顾廷麒晃了晃玻璃杯里澄净的清水,看水纹在水晶灯下折射出一道道白光,缓慢道,“祝福,还是诅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先走一步。”麦穗儿霍然起身。
她依稀可以猜测出,他口中所谓顾长挚的问题不过是病情中的那个隐患罢了,她已经知道!
“那年顾长挚七岁,被囚在储藏室两年之久,黑暗潮湿没有阳光的地下室,你说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
见面前女人戛然止住动作,顾廷麒好整以暇的正了正身子,望着她侧脸道,“而那两年,我血肉模糊的腐烂双腿被割锯,被遗弃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疗养院,你说我和他,究竟谁更凄惨一些?”
麦穗儿僵硬的扭头,朝他看去。
“他真这么狠心?”她语气微颤,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顾老,顾善。
“善?这个名和他本人真的一点都不配。”顾廷麒无所谓的笑道,“或许他不是残酷无情,而是太过在乎名利,以及所谓的声誉。”
“然后?”麦穗儿重新坐到原位。
然而对坐男人却突的沉默下来,麦穗儿抬起下颔,发现见他正微微偏头,目光朝玻璃垂地门外望去,似乎是定定看着某处。
视线随之扫去,昏暗天地中,丝丝雨线连成一片世界,建筑树木飘渺的浸在模糊的晕雾里,距离他们临窗位置的十多米处,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撑着把纯黑色雨伞,笔直的站在满目苍凉里。
街上早已没有任何行人。
他刁然立在那里,愈加显得孤寂。
是顾长挚,一袭简单的黑色长风衣!显得人尤为清瘦高挺!
雨珠在他脚底开出一朵朵花,画面静谧。
密集的雨线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麦穗儿局促的眨了下眼,抓起包,没跟顾廷麒道别,直接转身走出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