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谁?有什么资格插话?麦穗儿目光落在他隐在桌下的双腿,总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怪怪的,缓慢而僵直。
另外,他的长相,和顾长挚竟有些微的类似,鼻梁高挺,双唇偏薄,都是十分标准的俊颜。
“把灯关上。”顾老脸色铁青,他一把挥开年轻男人的手,深吸一口气,双眼定定盯着顾长挚,透着凶狠和厌恶,“我不会把我和你父亲打下的江山交给一个有致命缺陷的非正常人去挥霍践踏。”
“老爷子……”年轻男人似想劝导,却被顾老再度厉吼道,“还不快去。”
麦穗儿吓了一跳。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羡慕那些有家人的人,可原来有些亲人却不如不要。顾长挚的病情根源且不提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但分明可以提早治疗,不愿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言语去伤害他?
年轻男子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附近的电控面板。
动作依旧滞缓,膝关节十分不便利。
麦穗儿抿唇,猜测他腿可能有点问题。
由始至终。
顾长挚再没说一个字。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平淡。
犹豫了一秒,麦穗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自然垂落在腿侧的左手。
他掌心宽大,却透着冰凉。
麦穗儿见他无动于衷,努力用她微弱的温度去暖化他。
年轻男人终于走到墙侧,他回头看了顾老一眼,抬手,“啪嗒”一声,室内霍然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有一刹那的不适应,麦穗儿闭目,抓着顾长挚的手有些微颤,她觉得她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事情似乎比她以为的要重要很多,而面对的人,也强悍很多。
蓦地。
厚实宽大的掌心突然回握住她,将她的几分战栗和不安感揉碎在了他沁凉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了一半卡住写不动了就睡了TAT
没写过这种情节,后面的需要理理,应该很快就顺好了\(^o^)/~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书房玻璃窗半敞,纱帘随轻风摇曳,扫进几丝冷月光。
麦穗儿侧目,借微弱的暗光仔细端详站在身侧的男人,他五官硬挺,阴影落在鼻梁,勾勒出坚毅的弧线。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麦穗儿心突地拧成一团,顾长挚这个举措是在熄灯的瞬间,什么意思?安抚她?可……
冗长的缄默,书房内分明站着四人,却一丝声响都无。
如有一只无形的怪兽盘旋在高空。
突地,一声嗤笑蓦地响起,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的冷厉。
顾长挚讥诮的嗓音透着低沉和隐忍,“费尽心思证明我不是个正常人?不好意思,您应该要失望,毕竟结果没能如您所愿。”
“顾长挚你……”下一瞬,透着震惊和愕然的苍老声音顷刻萦绕在耳边,顾老失语片刻,默了半晌,复而凉薄阴森道,“就算如此,你的经商天赋也远远不够,我会将你父亲的付出折算成股份给你,你这畜生别再兴风作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没把顾氏放在眼里,咳咳……哪怕我怕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毁掉顾氏,咳咳……”
一段话说完,浓烈的咳嗽声不断,麦穗儿安静的站在顾长挚身侧,听见那个年轻男人说了声“您别生气当心身子”,依稀是朝顾老走了过去。
轻轻往顾长挚身边靠近一些,麦穗儿受够了,这里的氛围太过糟糕,让她有点犯恶心。
顾长挚没有任何动作,等激烈的咳嗽声消停下来,他又接着轻飘飘道,“怕是折算下来,整个顾氏也差不多了,您当年东山再起靠得是谁的钱?”字里句里嘲弄意味十足,充斥着蔑视。
“咳咳顾长……”顾老话未说完,再度被自己喉咙口涌出的咳嗽声打断。
“当心身体。”顾长挚霎时浅笑一声,“今日可是您寿宴。”
麦穗儿掐着点,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解气,应该是最后一击,便捏了捏顾长挚掌心,拉着他往外走。
浑然不顾身后夹杂着咳嗽声的怒骂……
两人匆匆行出长廊。
长廊上的暖光不知何时也已熄灭,麦穗儿牵着他快速往前。
哪知身后的人突然扯了扯她手,不动了,语带嗔意和委屈,“穗穗,走不动了……”
脚步陡然停下。
麦穗儿怔住,她迟钝的顿了会儿,才想起这个是顾长挚二号,对,四周都黑着呢!
她有些疑惑的转身,在昏暗中锁住顾长挚隐约的轮廓,他说的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她给他录的那些,而且怎么可能接的恰到好处?就像是白日里的顾长挚一样。方才那一瞬,她真的以为……
“你什么时候背下来的?”麦穗儿试探的追问。
“我……”迷惘的挠了挠后脑勺,顾长挚摇头,又忐忑的盯着她,“不知道,控制不住,觉得这些话好熟悉,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还有穗穗,小顾顾表现的好么?你满意么?你的愿望实现了么?”边说边兴奋地晃着她手,语气明快。
“满意。”麦穗儿垂眸低声答,可心里却沉甸甸的,他这是什么情况?顾长挚潜意识里藏着另一个自己,两个分/身明明是彼此毫无影响和记忆,然而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这样,或许她的猜测是对的?晚上的顾长挚很清醒?只是下意识的去隐藏去伪装?
这样分析对么,麦穗儿不确定的咬牙……
“穗穗,你为什么不说话?”身前的男人蓦地低下头,单手捧住她的下巴,额头轻轻朝她靠过来,像一只撒娇的狗狗蹭着她。
呼吸交融,热气扑在鼻尖,麦穗儿冷不丁回神,她别过头,避开他亲昵的动作,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问。
两人并肩下楼。
一楼厅堂灯光湮灭,四周挂着绘有寓意长寿的松柏青竹的灯盏,萤光浅浅。
麦穗儿不清楚顾家内部的事情,就方才的短兵相接你来我往来看,关系可谓是水深火热。顾老对顾长挚的言语并不善,口口声声充满恶意。而且,sweetdream运营的一直好好的,说顾长挚能力不足未免太过牵强,还不如直接说我不喜欢你。
再从另个角度来看,顾长挚也确实对顾氏不上心,突然要争顾氏,图什么?
他不缺钱财,不在意声名,倒是陈遇安,一直忙得脚不沾地,他又忙什么呢?
太多疑问和好奇。
可麦穗儿知道,都不是她该去思考的东西。
这段日子,她看似和他们走得近,实际上,她依旧对顾长挚一无所知,就连牵扯到与她自身有关的孙妙的事情,她都丝毫不了解。
说到底,她也就只是一个陪护罢了。
“穗穗,跳舞么?”顾长挚目光扫过舞池里的身影,转瞬满含期待的望着麦穗儿。
她没有心情跳舞。
麦穗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睛,可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面对另一个顾长挚,她不想和他冷战或者争执,更累。
“跳吧……”麦穗儿有气无力的颔首,任由他拉着她高兴的步入池中。
不敢凑近灯光充足的地方。
麦穗儿与他站在背光的角落,在轻悠扬醇厚的大提琴声里徜徉。
“穗穗,你为什么不开心。”小心翼翼的低头,顾长挚沮丧的抿唇,自责道,“一定是我刚才没有表现好,我们要不要再上去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麦穗儿扯了扯唇,干笑一声,还嫌气得人不够么?她摇头,“没有,你表现得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唔,那穗穗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她遇到什么问题了?
麦穗儿蹙眉,答不上来,她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了,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在做什么。
一开始只是图钱而已,走向却怪怪的。她的生活不知从何时起白天也是顾长挚晚上也是顾长挚,太被动,被动的跟他置气,被动的接受他的依赖和保护。不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真有那么喜欢钱么?还是出于关心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他的提议?
任何事情揉进了私人感情,那就变了味道。
麦穗儿敏锐的觉得她已经不再讨厌顾长挚,甚至在他倔强的奋不顾身想保护她后她也想保护他,尤其方才在书房,会因为诋毁他的话而生气,会因为他的遭遇而心头一紧,这不是职工与雇主之间的度,那朋友之间是不是这个度?
“穗穗,没事。”
身体骤然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宽大的掌心轻轻拍着她背部,安慰她,“穗穗不要皱眉,心疼。”
微僵的靠在他胸膛。
麦穗儿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在她心里,两个顾长挚好像没有区别,她讨厌一号时难免会影响到她对顾长挚二号的态度,而一旦被某些事件改变想法,她就谁都不憎恶了。
朝夕相对间,原来这个男人也不是可恶到无可救药……
至少无论哪个他,都有努力的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