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袖儿啊。”薛城看到一向乖巧客人的张氏,面上也带了些笑意,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张姨娘闺名唤作香袖,取自有暗香盈袖的意思。
“袖儿特意来等着老爷呢。”张姨娘两颊浮现些许红晕,似乎这种话是她鼓起极大的勇气一般,她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水润的光泽,声音越发的低了,喃喃道:“老爷这一走就是三月有余,奴家日日在这儿等着,盼着,就希望哪一天能够远远的瞧见老爷的身影来。”这话忒大胆了,可她面有红晕眼神儿又如同小勾子一般,直勾的薛城身心大快,走到张姨娘身边,捏了捏她纤细嫩白的小手,笑道:“你这小蹄子,倒是越发会说话了,这小嘴儿甜的。”他伸手刮了一下张氏的小巧的鼻尖,道:“等着,晚上老爷歇在你房里。”
张氏面上高兴,却迟疑的眨了眨眼睛,道:“太太她……”
“不碍事的。”薛城摇了摇头,哼了一声,道:“她还能管得了我?”说着薛城又问道:“今儿夏姑娘那儿可安排人伺候了?”
张氏愣了一下,脸上的微笑变都没变一下,笑道:“这事儿,奴婢不大清楚,只这一整天的也不见人来往。”
薛城面色一沉,声音也就变了味儿,道:“你是说她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太太也没有派人过来?”
张氏连忙捂嘴,似乎说错话了一般,都快哭了,道:“奴家可没这么说,貌似是有婆子来过的。”她小心的瞅着薛城的脸色,忙又补救道:“许是奴家没看清楚吧。”
“真是越发懈怠了。”薛城哼了一声,不过想到刚刚王氏的话,他又噎了一下,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可见王氏的态度的,他也不好太过于强求,只要安份些不生事也就是了。
不得不说,先前薛王氏的诸多作法,倒是让王菀捡了个大便宜。
薛城又安抚了张氏一番,就去了那夏姑娘的屋子,张氏在薛城离开后,脸上的笑意也就淡了,她望着薛城的背影,银牙暗咬,似是生吃了那夏氏的心都有了的,原先府上的诸多姨娘中,也就她琴棋书画都会的,就连太太也是没念过书的,她能够得宠同这有着很大的关系,可如今那夏姑娘,瞧着就一副清高傲气的模样,想来才华也是有的,老爷又这般的上心,对于她来说岂不是威胁更大?!
“呦,这会子生气有什么用。”沈姨娘嗤笑了一声,似是来了好了一会儿了,将手中捏烂了的花瓣儿扔在地上,哼道:“这大庭广众下的,也好说出那般的话来。”她可真是长见识了。
“姐姐。”张氏面上带着微笑,走到沈氏身边,低眉顺眼的,“我身世低,总归是越不过姐姐,姐姐何必拿话刺我呢。”
沈姨娘哼了一声,也不与她多话,扭头走了,先前儿张氏提的那事儿,她考虑了许久,只觉得不妥当,她张香袖是个精明的,可她沈采菱也不是个笨的,出头鸟这事儿她不做,那红素先前还是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呢,勾搭上老爷后又怎样?想抬了做姨娘?门儿都没有,太太说了将那小娼妇放在老爷屋子里做个使唤丫头,人是给了,老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太太娘家的脸面老爷终究还是要顾及的。
红素去了老爷身边,可那又怎样?使唤丫头罢了,也是分三六九等呢,老爷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哪个是好相与的呢,她如今被太太厌弃了,还不是被人任意欺辱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在太太身边讨生活只要不生出这许多事端来,却也不大难过,只要不招她的眼,她也不会去发作谁。
哥哥不争气,被太太掳了差事,可她那三哥,先前儿是最疼她的,她又怎好看着他没了差事,在那死要钱的泼妇嫂嫂手下讨生活呢,也幸得这几年存了不少,只得拿出私房好让哥哥做些小生意,否则当真是连媳妇儿都娶不上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入夜,王菀摆了一大桌子席面,佑哥儿凤姐儿都是王家的儿女,也不好怠慢了,王子腾让他们两人住在薛家,想来也是同薛家交好这么个意思,毕竟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薛家虽是皇商之家,比不得他们侯门公府,可谁让薛家有钱呢,什么都是虚的,白花花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呢。
王菀坐在妆台前,瞧着刚刚用珍珠粉拌羊乳敷过的面容,满足的笑了笑,道:“这珍珠粉真是好用,月子里留下的斑痕也都消了。”
巧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到王菀身边,笑道:“太太这脸儿嫩的如同剥了皮的鸡蛋儿一般,别提多让人羡慕了呢。”说着还看向其它几人,乐道:“你们说是不是?”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啧啧称叹道:“这可真真的不公平,瞧着竟是比我们几个年纪小的皮肤还要好呢。”巧竹等人亦是跟着附和着笑道。
王菀心中得意,扬眉道:“也是你们嘴甜儿,太太今儿高兴,喏……”说着手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盒胭脂,道:“你们且拿去用吧,那胭脂比市面上卖的好上许多了,是采集了上好的玫瑰花瓣,用干净的石臼慢慢地把花瓣舂成厚浆后,用细纱过滤取汁,再把当年新缫就的蚕丝剪成胭脂缸口大小,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浸透取出晒干,就成了这上好的胭脂。”
哪个丫头不爱俏的,巧翠巧竹等人自然高兴,乐道:“那奴婢们就谢太太的赏了。”拿着那小小的一盒胭脂颇有些爱不释手,她自是个爱琢磨的,听着刚刚太太说的,就想着自个儿是不是也能做些来。
佑哥儿和凤姐儿来后,王菀也拾掇妥当了,她平日里在家中装扮的极为简单,头上只插了一个玉兰花头的银簪,简单而又大气,王菀拉着两人的手走到桌前,笑道:“先前儿可是让你们久等了,姑妈在这儿给你们赔不是了。”
王佑听她这么一说,连道不敢,只苦笑道:“姑妈这可折煞侄儿了,姑爹在外许久,回家中自然有许多事儿要忙碌,侄儿等着也是应当的。”
王菀笑着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姑妈知道。”说着她就让两人先坐着,道:“你姑爹一会子就来,你们只管坐着,也不必等他来。”说着就示意巧竹出门瞧瞧,早先摆了席面的时候已经让同雯去瞧了,只是这会子竟然还没来,这让王菀心中有些不喜。
也幸而那薛城不是个真糊涂的,随着巧竹来了,他面色尚且还好,王菀并没有起身,倒是王佑王熙凤两人连忙起身,给薛城行了礼,这才乖巧的坐下。
薛城看了王菀一眼,笑着说道:“你们也别拘束,就当是在自个儿家中一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你们姑妈就是了。”
“一切都是妥当的。”王佑笑着拱手道。
食不言亦是薛家的礼貌,一时无话。
在用过晚膳,薛城又考校了王佑的学问一番,看起来极为满意,王菀是知道薛城的学问的,他亦是自小就念书的,否则也不会将生意做到如今这样的成就,单从这一点来说,薛城倒也不失为一个能人了。
在佑哥儿凤姐儿离开后,丫头们撤了席面,王菀就准备在园子里走走消消食儿,可薛城显然没有走的打算,她却也不好先离开了,只得坐了下来,皱了皱眉,道:“老爷不去琴韵阁么?”
薛城轻咳了一声,板了板脸面,道:“你是薛家的当家太太,这内院的事交给你来打理,也莫要太过于懈怠了。”
王菀疑惑的眨了眨眼,歪着头,纳闷的问道:“懈怠?”她看着薛城的神色,心中一动,扬眉道:“你想说的是你那群不省心的小妾还是新带回来的红颜知己?”
“琬儿她……”薛城皱了皱眉,有些恼怒王菀咄咄逼人的态度。
“琬儿?!”王菀一听这名,就觉得心中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目光灼灼的盯着薛城道:“老爷您还记得我的闺名唤作什么?”
薛城愣了一下,王氏闺名唤作王菀,虽同夏琬儿不是一个字儿,可终究是有些冲撞了,眼神儿有些闪烁,沉着脸不说话。
王菀冷笑了一声,道:“难为老爷还记得。”她扭头盯着薛城,又道:“我不管那夏姑娘什么来历,你该记得他是你掏银子买来的,她的身契老爷不给我也就罢了,我也不在意。”她皱了皱眉,叹道:“老爷也忒糊涂,她毕竟是犯官之女,这样的名字怎还可用?夏琬儿么?”王菀点了点下颌,说着她也不理会薛城的态度,直接拍板道:“这名字她也不能用了,日后唤作夏小花就是了。”反正她没什么文化,起个土掉渣的名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忒难听了些。”薛城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琬儿那样的名字才配得上夏氏那如同美玉般高洁的品行,忍不住抗议道:“你也别太过分了,那琬……”在王菀的目光逼视下,终于换个说辞道:“夏姑娘她毕竟是无辜的啊。”
王菀哼了哼,“无辜?”她看向薛城,啧啧叹道:“她平日里使唤的丫头婆子是从哪儿来的?她的吃穿用度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她念书弹琴的钱财又是从何处得来的?”王菀见薛城说不出话来,这才缓和了语气,道:“老爷,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她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俱都是那夏大人贪污所得,她难道还能称为无辜么?”说着王菀就挤出两滴泪儿,哽咽的说道:“老爷瞧瞧,哪个当家太太连个奴婢的名字都不能改了?沈姨娘张姨娘也都在园子里住着的,老爷可曾瞧见我克扣过她们?姨娘侍奉主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老爷宠着她们,我可有让她们伺候过一丝一毫的?如今不过因着一个名字,老爷就嚷嚷的恨不得休了我一般!”王菀说着就趴在榻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样的当家太太也忒窝囊了一些!”说着她抬起通红的眼眶看向薛城,怒道:“老爷何不如直接休了我,让你那什么琬儿来做太太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