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层楼梯的转道口,她接到了裴之晟的电话。
在她按下通话键的一刹那,她听到高跟鞋的咔嗒声,只是一声,她的背脊爬上一股寒意,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那不是她的错觉,早已躲在暗处的那个人迅速走到她身后,举起那根粗重的棒子一棍打在聂云深的后脑上。
快狠准。
毫不留情。
甚至在聂云深倒下后,没有去管她的死活,只是命令身后的保镖将人抬走。
“她是我生的,我就能决定。只是一个肾而已,又不会死。”
“可是她们还没做过配型!”
“那就现在配!”
沈良愣住了。
他从白以薇几岁的时候就一直作为成为她主治医生,哪怕这几年傅家从各个国家请了不同的医疗团队来会诊,他的地位也没动过,深得傅家夫妻器重。在这点上,他是无疑是感激的!可是现在傅*要他做的事情….
他僵硬地将目光落在昏迷中的聂云深脸上,那孩子还在流血。
“又不是一定!就赌一次,或许有50%的希望…如果不赌,”傅*声音尖锐,“那么死的就是以薇了…你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等待了…”
“我听说她之前是做过换心手术的,别说50%了…也许连10%的生存机会都没有….聂云深她承受不住的…”沈良实在接受不了傅*这种疯狂的行为,他真的做不到!
“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沈良冲上去开始帮聂云深简单止血,发现傅*下手非常重,“不止血,她现在就会死。”
“死了还简单!况且不是还有10%么?就算她死了又能怎么样,”傅*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她的眼睛通红,只是眼泪突然地崩落,“十几年前她就应该死了…这些年,我早就当她死了!她回来有什么好?我的母亲死了,现在以薇如果有个万一...”
傅*从手中举起一把枪对准了沈良,“你今天必须做这个手术,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沈医生觉得眼前的女人完全疯了,但是他的理智还在,“不,你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做,没人会做这种会遭报应的事!”
傅*全身都开始颤抖,按着扳机的手犹豫着。
聂云深在被扔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就醒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消毒水味让她本能的恐惧。她用很短的时间调整了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片刻后,她就得到答案,她所谓的母亲果真不会放过她,只怪她把傅*给忽略了。
这几个月来,傅*没有对付她,弄走她,就是等着这刻吧。明明早就对傅*不再有幻想,她们两个人本就没有母女的感情,可得知这种血淋淋的现实,她的心依旧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划了一记。
“其实你才是最可怜的女人。”颤动的睫毛微微睁开,眼角有些湿润,她的声音虚弱,“你这一生都在争取的白中恒根本不爱你。你现在杀了我,取掉我的肾,拿掉这颗心脏,等你受到了惩罚,白中恒就会带着他的儿子登堂入室。对了,他甚至不惜毁掉你的女儿,你们果真是一类人。傅*,最后是你输了,一败涂地。”
傅*的大脑顿时缺氧,“你…你说什么,什么儿子,谁的儿子…你再说一遍…”
“当然是他和沈颖致的儿子。”聂云深咬着牙,撑起了身子,“他一直藏好自己的儿子,防着你,为了确保他的儿子能够万无一失地得到所有的一切,白中恒不但把我的前夫,安插在了傅云涵身边,就连你最不想见到的我,都弄回傅家了…他还说因为他最讨厌这双眼睛…这双像极了你的眼睛!这番忍辱负重和精湛演技,只怕世间再也无法找到另一个人!”
她看着傅*逐渐扭曲的脸,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可以当面击溃傅*所有的尊严,毫不留情地撕下这表面幸福的面具。
这些话足够伤人,可她一点都不后悔,甚至觉得畅快…仿佛隐忍着这些日子就是为了今天可以说出这些,“你杀了我,就成全了他们一家。”
“住嘴!住嘴!”傅*举枪对准了聂云深,呆滞的神情瞬间狰狞。
“这就是事实,你我的命运同样可悲。”聂云深失血厉害,全身渐渐软了下去,又跌在了手术台上。
砰砰两枪。
傅*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对着天花板开了两枪,她的脑中一瞬间得空白,不断摇头后,又试图冷静下来回想这些年来白中恒的行为和变化。
他变得更追求名利和对傅家的掌控,白以薇的情况恶劣后,几乎一些大的项目都是他在接洽,她确实听说甚至连傅云涵都插不了手。最关键的是,他们两个人财产她早就由着他处理了。
“我已经报警了,你不要再乱来了!”沈良在旁边拿着手机,手不停颤抖着。
“不可能!不可能!”傅*凄厉沙哑的声音,眼神迷离,她抬起握着枪的手,又退后了几步,似要攀附住什么,然而身边是一片空地踉跄了几步,转身冲出了门。
“聂小姐,”沈良急忙跑过去,将聂云深的头微微转向一边,“我帮你再包扎一下…要不要通知…”
“你刚才没报警吧?”她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逐渐开始涣散。
沈良一愣,有些怯懦,“我带你离开这里吧,我怕她…怕傅女士再回来。”
“刚才…谢谢你。”
身后的手术室再次被打开,浓重的血腥味飘出来,裴之晟气喘吁吁跑进来,将聂云深抱紧在了怀里,他的表情阴冷而愠怒,双臂用力地收紧。
在停车场没有等到聂云深,于是让大楼调了监控发现了傅*的车在后门驶出。
聂云深刚才抬手摸过头,手上还留着血迹,沾染到了裴之晟的衬衫,有些触目惊心。
“我算着时间,你也该来了…头好痛,身体也好痛…从小爸爸就对我说不能流血…现在这么多血,我爸知道了,可要骂死我了。”她突然笑了,也哭了。
聂云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如十多年前,她偷偷学会上网,终于在网上找到了傅*的信息,他们一家四口幸福的照片。而她只能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手用力护着心口处,那种钻心彻骨的痛,太过难忘。
大门打开,阳光从外面射入,光明似是就在他们的眼前,就如二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抱着她。
裴之晟将她搂得更紧了,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深深,我们结婚吧。”
----------------------------------------------------------
聂云深是两天后醒来的,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来,用大手在轻拍她的脸,她轻轻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的裴之晟。
她努力弯了弯嘴角。
只不过裴之晟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太好,眉眼间是一股焦灼,眼睛下浓浓的青色,下巴的胡髭也没弄干净,伸手一直抚摸她的脸庞,低声叫她的名字。
她应了一声“嗯”,像是从一个巨大的梦中醒来,手动了动,被裴之晟阻止了,原来手背上还挂着点滴。
裴之晟宽厚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呼了口气,“你这次睡了很久…大家都很担心。”
记忆的碎片在脑中重新拼凑,脑袋中轰隆隆的回声,她逐渐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当时傅*是拿着枪出去的。
“傅*她…”话没说完整已经开始咳嗽。
裴之晟轻抚了她的后背,拿起水杯喂她喝。
微甜的水滋润了干裂的唇,鼻尖嗅到了属于他的气息,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逐渐松懈下来。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圆的针织帽,一张小脸苍白却有些浮肿,除了头痛,她的小腹处也微微地疼着,就跟生理期来了一样,于是准备下床去厕所看看。
她站起来的时候有短暂的眩晕,幸好裴之晟及时扶住她,而那种隐隐下坠感痛更加的明显。
刚进门的元玲突然冲了过来,让她重新躺了回去,将被子重新盖上,捂得紧紧的:“别下床别下床…做小月子不能着凉的…”
聂云深犹疑了一下,瞬间像是置身与寒冰之中,齿关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好一会儿才能艰难地说道:“什么小月子…元姨,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元玲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冲动,她无助地看向一边的裴之晟。
“元姨,我来跟深深谈谈。”
☆、第69章
聂辛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一夜之间鬓发花白了不少,“是我当年的一厢情愿,才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苦,我竟然让深深去找傅*…”他非常地懊悔,整夜地守着。
再度醒来后的聂云深变得令人担忧不说话,不肯睡觉,也不肯进食。
这些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孕育孩子,即便在那次换心手术后,她也不敢问,她是否可以…甚至是否有这个可能性。
无论是裴之晟还是其他人,都无法劝服她。
第三日,医生不得不开始帮她打营养针。
最后裴之晟都没了法子,只得请来了心理医生。
“她只是缺乏一种宣泄心中压抑的途径。被自己的母亲伤害,加上失去了孩子,对正常人来说都没法一下子缓过来。她需要时间,需要你们的陪伴,你们不要把她当病人。你们可以把她当作一个暂时迷失的孩子,多安抚,多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