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的副队长出来圆场,“老魏,你这人真是,瞎咧咧什么,人家小高也是听命行事,上头批了条,还能不让见怎么?”
魏队长嘿一声,“好嘛,我成恶人了。”他把目光重新放回监控上,虽然不抱希望,但也没有一走了之。
这边,宋平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着摇头,“写意怎么会这么想?三哥车祸可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肇事者当场死亡,警察也做了详尽调查,如果有猫腻,就算警察想玩忽职守,咱们苏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宋先生觉得自己是苏家人?”
“否则呢?”
“你姓宋。”
宋平渊微哂,却靠在了椅子上不再言语。
黎鹤轩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礼貌的颔首,“宋先生好自为之。”语毕,转身就走。
宋平渊讶异,忍不住开口叫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我已经知道答案,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你的答案?”
“你我心知肚明。”
宋平渊突然笑了笑,“黎先生让写意来见我,我会知无不言。”
黎鹤轩脚步微顿,“抱歉,我拒绝。”
“会有人为我传达,”宋平渊露出尽在掌控中的自信,“写意会来见我。”
※
苏写意今天精神不错,比起昨天的虚软无力,走哪儿都要让人扶,今天倒是能自己下床慢走了。
安杰把药碗递过去,无视了她的垂死挣扎,“我可不是你家黎鹤轩,不喝是不是?张婶,你来,帮我按住她。”
苏写意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是黑|社会啊还是黑|社会?!”
安杰嗤笑,“老子比黑|社会牛多了!赶紧的,快点喝!否则别我真不客气!”
苏写意闻着药碗里散发出的怪味儿,吞了吞口水,她也不想矫情,人家安杰好心好意的还不是都是为了她?但这个药吧,她心理上接受身体上却拒绝,太难喝了,喝一回能要了她半条命!真不知道薛老到底都用了什么药材,感觉比上次开的特效药还要让人想死一死。
知道躲不过,苏写意到底还有点羞耻心,给自己做了不少于百句的思想工作,终于不情不愿接过了药碗,视死如归的闭眼,一口闷,然后呕……吐了一床。
张婶哎呀一声,就要上来帮忙料理,安杰止住了她,示意把第二碗药端过来。同类药一次煎了三碗,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昨晚苏写意第一次喝这个就是到第三碗才勉强咽下,用薛老的话说,灌也要灌进去,哪怕十碗八碗呢,必须要喝。
当然了,事实证明这药确实有奇效,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能下床走路了,就为这,遭再大的罪也值!
苏写意最后抽着鼻子流着眼泪把第三碗药灌进了嘴里,反胃就用手死死捂住嘴巴,这样坚持了两分钟,那种想要吐的生理反应终于被按了下去。
喝个药跟打仗似的,苏写意到浴室泡澡,安杰出去接电话,张婶一边收拾床上的狼藉一边摇头叹气,可怜见的,真是活遭罪!
苏写意出来时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她眼睛还有点红肿,想来在里面没少哭。安杰进来,看着冲自己翻白眼的姑娘,摇头失笑,“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强硬点你能喝下那药?行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家黎鹤轩已经在机场了,中午应该就能到。”
苏写意一听来了精神,顾不上生气了,赶忙问,“真的?”
“骗你有钱拿吗?”
“切,你比我有钱多了。”苏写意突然又想到什么,情绪低沉了下去。安杰心知肚明,中肯的说,“你们老苏家就没几个省油的灯,就算没有宋平渊也迟早要图穷匕见,苏锐找人把你二伯撞进医院就是最好证明。你是小辈,各人顾各人,他们不念亲情你又何必当圣母?白莲花很值钱吗?”
苏写意没好气,“我没想当圣母,谁遇到这事儿还能没心没肺啊!”
“行了行了,要我说是宋平渊总比是姓苏的强,起码不算自相残杀。”
“我听你这么说怎么那么别扭呢。”
安杰翻她一眼,“难道让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充满爱?”
苏写意无语,心里的烦闷不知不觉消了不少,想自怨自艾下都没气氛。她这两天其实想了不少,但无论怎么回忆都没办法把姑父与凶手之间画上等号。太完美了,没有丝毫可以怀疑的地方,如果不是警察出手抓人,这辈子苏写意大概都不会把注意力投到宋平渊身上。
那是个脾气很好的长辈,小姑那样的性子在他面前也是服服帖帖,夫妻俩这么多年没有红过脸闹过别扭就是最好证明。小姑为此也最喜欢把这个当做人生第一得意事儿挂在嘴边与人炫耀,不知让多少怨妇暗地里咬牙切齿羡慕嫉妒恨。
但现在再去想,夫妻怎么会没有吵架的时候?完美往往其实也代表着不真实。
安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走吧,慢走二十分钟,跑步机正等着你呢。”
苏写意:“……”
※
宋平渊的被捕在苏家不吝于十级地震。
宋媛媛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房门去看床上不吃不喝的母亲。
“妈,二舅他们正在想办法呢,您多少吃点东西,别糟践自己身体,淘淘还这么小,这两天把他吓坏了。”
苏宏雅闭着眼不理,宋媛媛无奈,“二舅没说不管,他也不相信是爸干的,已经联系到国内刑诉方面最好的律师,爸会没事的。”
“妈,您别这样,您要是这样,让我和淘淘可怎么办,我呜……”
听到女儿极力忍耐的哭声,苏宏雅再也忍不住坐起来把女儿抱进怀里,娘俩一起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嫁了你爸那个混蛋!”其实在警察强硬抓人的时候她心里就知道完了,但就是不愿意相信同床共枕恩爱二十多年的丈夫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如果她相信了,那她这些年付出这么多又算什么?她的青春她的感情她的一切都交给了那个男人,但大哥死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去面对苏家人!
苏宏雅真的想不明白丈夫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安和真的重要到可以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一个外姓人想要得到安和,除非苏家人全都死绝了,包括她。
这样一想,苏宏雅不寒而栗,怨愤和痛苦几乎啃噬着她的心,她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宋媛媛立刻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脸色立时煞白,“妈!妈你怎么了!”
……
黎鹤轩中午快一点到的公寓,他把傅今声和老五留在了怀城,身边跟着的是高岩几人。
苏写意正躺在摇椅上听郭德纲相声,这是安杰推荐的,他说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找点能乐呵的事打发时间,要不自己能把自己给逼疯了。
黎鹤轩推门进来,悄无声息的走到未婚妻身边站定,苏写意似有所觉,睫毛颤了颤,慢慢掀开了眼帘,看到他,眉眼先含上了笑意,“就知道是你,”伸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手,“吃饭了吗?”
“还没有,”用另一只手在她眉间轻轻抚了抚,“脸色比之前好。”
“特效药嘛。”苏写意轻描淡写,顺着他的手劲坐起来,关掉了手机软件,“安杰有事出去了,他让我告诉你幸不辱命。”说着自己先笑了,“你不知道这两天他老虐|待我,灌药比你狠多了。”
“以后我监督你。”他揉揉她的头发,目光难道和煦。
苏写意回了个白眼,对这话题敬谢不敏,站起来,“走吧,我陪你下楼吃饭。”
“不用,张婶等会儿会把饭菜送上来,我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去吧去吧,今天外面好像有37°,在家别穿的那么板正。”
她没有问他是否已经有了答案,他也没主题提起,两人好像有默契似的在这个时候暂时岔开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
黎鹤轩洗澡很快,出来时张婶已经把饭菜送过来,炸酱面配两样凉菜。
他吃饭时,苏写意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捧着杯红枣茶慢吞吞抿着,等他吃完,她杯中的水还有一大半。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了,放下筷子,“要谈,”他刚起了个头,就被桌上震动的手机打断,黎鹤轩拿起接通,对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表情微顿,不动声色的嗯一声,“知道了,随时电话联系。”
苏写意敏锐的看向他,“出什么事了?”
“写意,有时候人笨一些才能活得轻松。”
“我该高兴你夸我聪明吗?”
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她也收起了脸上的故作轻松,叹气,“说吧,再糟糕也就那样了。”
黎鹤轩没有立即回答,似在做最终权衡,苏写意伸手搭上他放在桌面的左手,指尖划过无名指的白金戒指,目光不由锁在上面,“迟早要知道的,我知道不能大喜大悲,会自己控制的。”
事已至此,黎鹤轩不得不做出妥协,毕竟确实瞒不住。
“你姑姑突发心梗,刚刚医院下了病危,不过现在还在抢救,先别担心。”
苏写意手扶眉心,过了会儿才慢慢缓过了那阵晕眩感,冲面带忧虑的他勉强笑了笑,“没事,我还好。”说着扶住桌站起来,“让人帮忙订机票吧,黎鹤轩,我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