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唯一坚持的信念。”
我跪在埃里克身前,尽力让自己的双手不被血管里涌动的血液弄得颤抖,以示自我的坚决,第一次,我触摸到了埃里克面具的质地,冰凉光滑的镶金‘Larva’,产自威尼斯上等名匠之手,正如它源于的拉丁语‘鬼魂’,它拯救了一个不应存在于世界上的灵魂。
而现在,我要从它手里接过这个任务了,用自己的一生守护这个孤寂的灵魂。
在面具离开这张脸的瞬间,埃里克猛地合拢了双眼。
他比我更加怯懦,对于自己的脸。
这张脸像被烈火灼烧过,但那一定是来自冥神的嫉妒;这张脸像被酸液腐蚀过,但那一定是来自毒龙的嫉恨;这张脸像被利齿撕咬过,但那一定是来自野兽的恨意。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半张脸光滑干净,半张脸扭曲变形。
埃里克的灵魂也被这张脸撕扯成两半,有对单纯美好的向往,也有对现实世界的憎恶。
“这个,是天生的么?”我将手掌贴在那凹凸不平的皮肤表面,尽力克服骨子里带来的负面情绪。这并没什么,假如我爱这个人,就该爱真实的他,爱他的又丑陋又英俊。
“是的,从出生开始。”
“不管怎样,谢谢上天让我遇到你。”我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埃里克的嘴唇上。
我离开他,主动走到那张柔软昂贵的大床上。
背对埃里克,解开腰带,挑选这件衣裙时,就被它在灯火下的透明弄得面红耳赤,万一他的脸吓到我该怎么办,当然,也许这只是我为自己的怯懦找的借口,我很清楚的脸都快烧成漫天大火了!
屋子里太安静,安静到连他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埃里克用手掐灭了床边的蜡烛……
那些日子,我跟埃里克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爱情中,幸福得茫茫不可终日,却忽略了一个残忍的定律。当你显露了自身财富,又将自身的弱点置于觊觎者手中时,就必然会招来横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午十点发完结章
☆、Chapter 41
因为我的婚事,克丽丝汀贡献出了全部的花边,天知道这些漂亮精致的花边,她究竟攒了有多久,为了让这些花边和丝带派上用场装点新装,我们并排坐在床边做针线活。
为了结婚,埃里克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很多。
首先,他要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尽管在这个时代,有些平民活了一辈子都不曾登记在册,但倘若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人,若是没有合法的身份供人们推敲,就显得可疑了。
埃里克表示,这个世界上,有钱就意味着最好的存在。
当我们说着属于女孩儿们的私房话时,一个年轻男人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他的脸颊因为跑动带着潮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梅格·吉里小姐,很冒昧打搅您……”
我迟钝的认出来,他似乎是菲利普的那个弟弟,叫劳尔?
鬼使神差般,我扭过头去看了克丽丝汀一眼,她的双眼瞪大,嘴唇张成圆形,似乎比我对于劳尔的出现更加吃惊。
“我是夏尼伯爵的弟弟,我叫劳尔。”他将手里的信笺递给我,努力边喘气边说,“这封信今晨送到鄙府上,家兄在看完信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大约半小时后,家兄出了门,带着他的贴身男仆、手枪还有佩剑。”
“手枪、佩剑?”正在展开信的我吓了一跳。
“是的,我觉得他的脸色很难看,一副像是要出门找人决斗的样子,我不敢否认他确实是准备找人决斗,所以冒昧拆了这封信,里面有您的名字,恰好我又从家兄口中听过您,所以就急匆匆骑马赶来了……”
信里的内容比劳尔的讲述更让我毛骨悚然。
它不仅将埃里克的身份拆穿!还将埃里克曾经做过的事情讲述的一清二楚,仿佛亲身经历一般!最后,还用恶意十足的尖刻言语说,‘这个卑劣、恐怖的杀人犯、纵火犯,如今却要装作一身清白的迎娶一个单纯、清白家世出身的芭蕾舞演员,梅格·吉里小姐了……”
“您知道菲利普向哪里去了么?”
“我有听到,他似乎吩咐车夫去布列塔尼。”
“布列塔尼?!”
天啊,菲利普有可能将埃里克约到我父亲的墓前!
“劳尔先生,麻烦您帮我准备马车,我马上出门。”
马车一路颠簸,劳尔亲自为我驾车,他十分关心兄长,一路上都神色焦急,不曾舒展眉宇,脸色很难看。想必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到埃里克和菲利普两人拔剑相向、你死我活,就让我忍不住打起寒噤。
天空如巨大的灰幕,破旧棉褛似的雪花稀稀落落坠下,路面结成的霜花被疾驰的马车车轮瞬间碾得粉碎。
来到老教堂,圣母像的头顶已经滞了薄薄一层积雪。
没走多远,就听见安静过分的墓园里传来金属剑刃猛烈相撞的声响。
“天啊!”劳尔惊呼了一声,扶着我向决斗的地方飞快跑去。
父亲的墓前,一黑一白的身影正在死斗,凛凛剑光在身体四周疯狂游走,骇得人心惊肉跳。
菲利普已经脱下他的西装外套,只穿着贴身白衬衣,而埃里克穿着他的黑斗篷,像一只从黑夜里冲出来的蝙蝠。
他们打得眼睛赤红、不分伯仲。
我几乎将指甲掐进肉里,才抑制住喉咙里的尖叫,生怕一声呼唤就害得两个人中的一个丧命在刀刃之下。
但时间渐久,埃里克终还是比不过受过专业剑术教育的菲利普,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菲利普一剑刺中了埃里克的肩膀。
几乎是在瞬间,我的耳朵听到自己嗓子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鲜血泼洒在雪地上,像是被撕扯粉碎的红玫瑰,菲利普收起自己的剑刃。
“埃里克!埃里克!”我摔倒在他身旁,试图扶起他来,用手,用手帕,用裙子捂住他肩膀上的伤口,阻止那些粘稠鲜血疯狂涌出。
埃里克的脸色很快就变得雪白,嘴唇失去血色,那双金眼睛依然紧紧盯着我,“梅格,别害怕,别害怕。”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昏倒前的最后记忆里,我只记得自己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向菲利普和劳尔求助。而菲利普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说,“劳尔,去请朱利安·巴德斯来,我先带他去旅店。”
醒来时,我浑身的冷汗,泪眼朦朦。
方才的梦境里,迷雾滚滚,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生物潜伏、驱赶着我。而我只能大喊着,埃里克的名字,疯狂奔跑,跑到心肺都快要炸裂,却脚步拖沓,找不到任何的依靠和帮助。
最后,当我快累死过去时,总算寻找到了埃里克,他穿着黑斗篷,带着金面具,脚步踏踏实实的走到我面前……
然而,在他背后的庞大野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巨口!
“埃里克!”
“嘘,嘘,没事了,没事了,梅格小姐。”劳尔连忙跑到我的床前来。
“埃里克在哪里?!埃里克呢?”我推开他想要扶着我的手臂,跳下床。
发现,地上放着水盆、数条毛巾、堆积如山的纱布和染了许多黑血的棉花,埃里克就躺在这个破旧旅馆屋子里的另一张床上,戴着医疗手套的朱利安正俯身在他的肩头忙碌着,菲利普则没在房间里。
光着脚跑到埃里克的床前,看到他已经陷入昏迷,满头的冷汗正痛苦的呻灬吟着,嘴唇发紫,我拿起他的手,指甲带着不正常的青紫,对比煞白的肤色越发让人心惊肉跳,“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伤口并不深,但是我不能缝合伤口。”朱利安的眼睛和手依然在伤口周围忙活着,嘴里飞快的回复我。
“为什么?”
“因为……有毒。”他迟疑的望了劳尔一眼。
“有毒?为什么会有毒?”我后背上的寒毛直直竖起来,菲利普究竟为何这么恨埃里克,竟然要将他置于死地?宁可不要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名声,在剑刃上涂毒!
“恐怕,在他被送来之前,就已经中了毒,先前的打斗和这一剑不过让毒性发作更剧烈罢了。”朱利安斟酌回答,不过很明显,他也不是很确定,“现在只能让血流出来……等解毒剂。”
事关生死的等待仿佛无尽的时间,分秒如年,窗边的光线越来越暗淡,劳尔需要举着蜡烛为朱利安照明,每一次从埃里克额头换下的湿毛巾,都让我手指颤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我连忙打开门。
菲利普和一个拎着医疗箱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两个人都满头大汗,风尘仆仆。
“把医疗箱交给梅格小姐,你们两个人不要进来。”
我拎着死沉死沉的医疗箱交给朱利安。
“请您救救他。”
“我会尽力。”朱利安接过医疗箱,“您最好还是守在门外,让他们去多烧点热水来还有干净的毛巾,劳尔可以当我的助手。”
关上房门时,我才迟钝的觉得自己脚软到几乎站不起来,却还是一步一挪的来到楼梯间,哑着嗓子喊旅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