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扇门,是更衣室的边沿。”
实话说,夏尼身上的气味是我目前接触过的男人中,少数不感觉厌恶的,欧洲人的卫生习惯大多比较糟糕,在这个世纪之前,他们甚至觉得洗澡是致病的源头!
即便是近一百年来医生们建议人们每天洗手、洗脸,也并不见多少起色,法国贵族们依然保留着勤换衣服、减少梳洗的习惯,为了不让身上的味道太难闻,就喷洒大量的香水,远处闻着还好,太靠近就能闻到掺杂着浓重体味的脂粉气,像是夏尼这样身上混合着薄荷、烟草以及不知名称酒类的气味,已经算得上是足够男人气息。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事情,走出一段路我才迟钝的发现这并不是通往医疗室的路。
“这条路不通往医疗室,是后门。”
“我知道,我知道,学院的医疗室最多帮你用酒精洗洗伤口,允许我说句实话,受了伤还满地乱跑,小梅格,你不怕得破伤风么?”
这句话确定让我心里有点害怕,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有着完备的医疗环境,剧院的后台也绝不像是前台那般光鲜亮丽,都是不知多久才会擦一遍的地板和石阶,更不要说我还朝屋顶上跑了一趟。
夏尼伯爵将我带到后门处,马棚里只有一个看门人,正靠在烛火摇摆的油灯下打瞌睡。
“放我下来。”
“怕被看到?”他低下头看看我,轻笑起来。
“放我下来。”对于男人的调笑,我也并非全无对策,这时候但凡语气中带着一丝暧昧,他们都会脑补成调情,反倒是认真严肃些比较管用。
夏尼倒是没太讨人嫌,他将我放下来,一只手扶着我的手臂,一只手虚环在我的腰部。
瘸了一只脚的我,一蹦一跳,活像只可笑得吞了弹簧的虫。看门人脸上的好笑表情,连昏暗的灯光都没办法完全掩饰。
没有车夫帮忙,伯爵大人挽起衣袖亲自上阵赶车。
马车停留在歌剧院几条街外的一栋普通住宅公寓,比起周围的建筑,这幢明显有些年头的公寓外墙上,沉积了许许多多黑黑黄黄的污垢,阴暗处的墙角敞开着一扇狗洞大小的门,通往巴黎的地下水道,从里面散发着恶臭,不用打听都知道这里的租金有多便宜。
夏尼粗暴的敲了半天门,才听到楼梯吱嘎吱嘎响,没过多久,一个拎着煤油灯的年轻人走过来,在看到夏尼伯爵,再看看他身旁单脚跳阿跳的我之后,将一双原本就显得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菲利普,我说多少次了,我是个化学家,不是你家的家庭医生。”
等等!他说什么?化学家?
菲利普·夏尼居然找个化学家给我看脚伤!
我就该坚定地单腿蹦去剧院的医务室,好歹里面的医生也是法兰西医科大学的毕业生。
作者有话要说: 对手指,那个,窝想了一下,本文的线索大致是这样的,第一短节的谜题,大概会在第三个短节揭开,以后也都是这样的。所以舞会毒杀案会在下个短节揭开。
Eric是不是清白就看下一短节咧。(~ ̄▽ ̄)~(为啥我生生把小言写成伪侦探文了,小伙伴们会不会嫌弃窝,嘤嘤嘤嘤……)
另,从今天开始隔日更,大概月底就恢复日更咧,更新时间固定都是下午三点左右。(所以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Chapter 15
朱利安将棕色药水瓶的瓶塞取掉,用镊子夹起一大朵的医用棉花浸在双氧水里。他瞟了眼我的脚,漫不经心的问:“芭蕾舞演员?”
“唔。”
“你得把她的脚看好,这期芭蕾舞团的新学员里也就这么一个可造之材了,相信我,你们会喜欢彼此的。”尊贵的伯爵阁下交叉着双腿靠在破旧的木柜上,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从柜子里掏出一瓶杜松子酒,倒进酒杯惬意的喝起来。
朱利安又眯起眼睛了,“葛朗台阁下,您家中的葡萄酒都用来洗澡了么?就连我这仅存的廉价杜松子酒你都非要喝干?”
为何我觉得这句话所包含的刻薄情绪如此熟悉……
菲利普·夏尼看看我,再看看朱利安,咳咳笑起来,“得了,朱利安,我明天给你带一箱子的葡萄酒来,哦,上次让你做的药理检测结果怎么样?”
“那份糕点里有一种剧毒的坚果粉末,欧洲没见过这种坚果,应该是来自东方,毒性很强,我做了病理实验,吃了这种粉末,大概半个小时,很快就会呼吸困难、喉咙剧痛、腿部肌肉筋挛,严重点就是致死。”朱利安一边细致的帮我清理着伤口,一边向菲利普解释。
“你说的是舞会上毒死佩里伯爵的毒药?”从朱利安的话,我立刻联想到佩里伯爵毒发时的情形,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喉咙,站立不稳……也许根本不是他自己跳进水里,而是走到喷泉边时毒发站立不稳掉进去的。
被我古怪的声线所刺激,朱利安撩起眼皮望了我一眼,眼神带着些问询,“他毒发时你也在场?”
“没错,我也在舞会上,嗞……”双氧水接触伤口的痛感让我嘴角猛地抽了抽。
“我还是第一次见听到毒杀案没尖叫着昏过去的小姐呢。”朱利安手脚麻利的用双氧水清洗着伤口,“把水盆端过来。”
“我就说你会喜欢她的。”菲利普放下酒杯将水盆端过来,里面晾着房东夫人烧开的开水,当然不是白白而来,菲利普打赏给那位精明的老夫人五个法郎。
“你知道是谁下的毒么?”
“我是化学家,不是侦探。”朱利安迅速低下头,不过我还是看得清楚,他分明是翻了个白眼!
绝对!菲利普·夏尼这个小心眼男人绝对是故意的!就因为我在舞会上奚落了他两句,他就把我带到另一个毒舌刻薄的朋友这里来,让我也被喷点毒汁。
“要不是菲利普拿着半块蛋糕来求着我做测试,我才懒得浪费时间。”也许是我表情太无语的盯了眼前的年轻化学家半天,他红着耳朵小声补充。
“得了吧,朱利安,化学家都是毒物学家。”菲利普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喝酒。
朱利安受到刺激,情绪顿时失控,拿着一只镊子直指菲利普气汹汹的强调,“我是化学家,也研究细菌,但绝不是在研究害人的毒药。”
“好吧好吧,反正你父亲跟那些可怕的小东西打了一辈子交道,也没见害死谁,倒是救了些人。”被控者毫无诚意的摊摊手。不知为何,菲利普的一句话,反而让朱利安无处发泄,他恨恨地蹲下身,继续给我处理伤口。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三方各有各的尴尬,都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
疼痛开始发作的我,开始借助灯光四处看。
同大多数单身汉的屋子差不多,各种东西用一种奇异的规律摆放着,外人看着杂乱,不过主人倒是能很快找到所需的一切事物。屋子里的摆设也十分符合租客的身份,除了床、衣柜和床头柜外,唯一赋予主人性格的便是那张樱桃木的书桌,上面摆得没有空余,大大小小的书籍、鹅毛笔、零碎的小东西还有,一个简单的显微镜,想必这是屋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眼前的这个化学家兼细菌学家还真是名副其实。
此时,菲利普从怀里掏出一张似乎是支票的纸张,装作漫不经心的踱步到书桌前,将它飞快夹进了书桌上最大的一本词典似的书中。
我下意识低头装作没看见。
菲利普走到我身旁,似乎在打量伤口的处理进度。
“处理的怎么样了,我需要连夜把她送回剧院。”
“很快就好。”朱利安将纱布一圈圈缠着我脚上,开始叮嘱,“回去以后不要沾水,在伤口好之前减少行走,更不要跳舞,如果没有感染,大约一周左右就可以愈合了,如果伤口有化脓溃烂的迹象,一定要及时送去医院。”话音刚落,那双修长手指翻转麻利的打了个蝴蝶结,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走吧,我抱着你,楼梯比较黑,朱利安给我们照下路。”菲利普将帽子塞给我,才飞快将我抱起来,匆匆朝外走去。
已经很晚了,我要是再不回剧院去,怕是克丽丝汀又要忧心忡忡,若是惊动吉里夫人,怕又是一场折腾。
巴黎夜晚的街道总带着几分迷茫,点灯人慢慢踱着步从街道这头走到那头,一盏盏点燃路灯,等快天亮时,又从那头走到这头一盏盏把灯熄灭。
为了赶路,菲利普·夏尼一路飞快的赶着马车,只穿着单薄纱裙的我抱着肩膀缩在马车的后座上,也许是牙齿打战的声音有些响,这位伯爵大人脱下了西装外套丢给我,自己依然不怕冷的迎风而立。
“您不冷么?”我客气的问,却飞快用西装外套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城区这点微风可跟海上的夜风没得比。”他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月光从他的脸侧擦过,反射出一种仿若黑珍珠的光泽。
“您去过海上?”
“我有好几年的一直生活在海上,半年前刚刚踩在陆地上。”菲利普干净利落的甩着马鞭,再次加快车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