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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郎 (凤鸣九皋)


  老头儿听燕子丹问他,眯着眼橛着山羊胡子说:“还没有出来呐,咱们再等等吧。”
  老头儿的话怪怪的,像在等着水家的人从此经过,燕子丹心里诧异了一下,终因心里掂念着见水天然,就没有细想老头儿的话,也许老头儿想看热闹景儿。
  燕子丹出了东城门后,见道路左近有棵大柳树,就在乱丝纷垂的老柳树下,停马等着水天然过来。燕子丹来的有点早,心神不定地等了好一阵子,才看见水家前面骑乘后面车辆,又是担挑盒抬,足有三四十人,迤逦出城而来。
  一看到那匹小红马上素衣白衫的人儿,燕子丹就觉手心里渗出一层细汗,不由拉紧马缰绳,身子向马颈上靠了靠,那动作明显在告诉白马:“我有点紧张。”白马披拂着干净漂亮的长鬃,歪着脑袋蹭蹭燕子丹,轻轻地打了个鼻响,算是对燕子丹无条件地支持和温情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偶本想慢悠悠写文,像以前写杂志那样快意着文字,可上榜后突然觉得这种更文,简直是催命呵。偶又容不得错字别句,这本是优点,可在急吼吼地更文时,都成了拖延时间的绊脚石。


☆、城门洞遇刺(二)

  水小泉骑马走在最前面,看见燕子丹站在路边,以为是来祭坟的,热情地招呼燕子丹说:“不见燕家妹夫,原来在这里等着,一道去吧。”燕子丹笑笑,立着没动地儿,要等水天然过来。
  水润壤经过燕子丹时,暗中皱了皱眉头。燕子丹向水润壤弯了一下腰,水润壤的马没有停下来,淡淡地冲燕子丹丢下一句话:“跟着吧。”
  水天然驱马过来,燕子丹还在路边等着她。水天然勒住小红马,微红了脸问燕子丹:“你怎么来了?在这儿等了多长时间?”
  燕子丹看见水天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反倒腼腆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也没来多久,圆过坟,你也该跟我回家了,我是来接你的。”
  水天然一听到回家两字,心里就觉怦然乱跳,脑里意象纷呈,低声同燕子丹说:“你先跟着,从坟上回去时,我再作计较。”
  水天然何尝不想跟燕子丹回去,可想到爸爸不会就此放人,心里十分懊恼,又不忍心让燕子丹失望,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两人正说着话,梅九儿的马车过来了。梅九儿还掀着车帘儿,想必是一直掀着的。水天然刚嘱咐完燕子丹:“上马吧,要不梅九儿又要笑话咱们了。”说话间梅九儿过来,她才不肯放过任何取笑两人的机会:“虽说小别胜新婚,也要等从坟上回了家,再你侬我侬吧。”
  燕子丹向梅九儿尴尬地点点头。水天然手里拿着把精致的马鞭,等那马车再近前一点儿,她突然扬起手中鞭子,甩手就给了那拉辕的马一鞭子。那马受疼,猛地跑起来,拉得车子一路乱颠,慌得车夫紧拢急控,才把马驾驭稳当。梅九儿的头碰在车厢上,立时就起了一个包,犹自在车里笑骂:“小蹄子真下得冷手儿,回头找你算账!正经的夫妻,又不是露水鸳鸯,怕我说你怎的?”
  燕子丹说:“打那马作什么,看闪了她,回头有你好受的。”
  水天然解气地说:“我和你正经的名分,到了她嘴里,倒像是欲壑难填了。”说到名分,一下又勾起了水天然的烦恼,闷闷地问燕子丹,“他们都过去了,你怎么还不上马?”
  两人尾随着到了水家的祖茔地。水家的祖茔占地十几亩,外面用砖砌成围墙,其中坟冢遍布碑石林立,松柏遮天蔽日,边上有守墓人简陋的住房
  守墓是种父子相传的职业,约定俗成,如果守墓人死了,他又有儿子,做儿子的对接着守墓没有异议,这儿子就是新一代守墓人了。当然守墓是有报酬的,起码得顾全守墓人衣食无忧,也仅是衣食无忧,落不下余财。穷人家的坟墓,往往近于野冢,自不用人守,富家望族的坟墓才找人守,而这守墓人又往往是地位卑贱能力欠缺的同族人。
  大概是守墓人常年在墓园吸纳朝雾和夕辉的原因,就算他站在阳光灿烂的地方,也会给人一种阴气弥漫的感觉。守墓人往往表情凝滞,一年四季穿着黑色衣裤,极少有第二种颜色的衣裤穿在身上。
  城东的水家祖茔,名义上是族里打理,实际上一直是水保田当家,比如守墓人的衣食钱物要到水保田那儿去领,守墓人还要及时向水保田报告一些墓园里的异常现象,诸如树木死亡、墓碑垮塌、长蛇显身、蚂蚁搬家等等,经过水保田知道后,守墓人再进行妥当处理。可现在水保田自己也要葬进去了,省得操这些心了。
  水润壤今儿要给父亲圆坟,守墓人早早就将墓园打扫了,供桌、条凳地预备下。平府城人说的圆坟,就是在亡人入土后的第三天,再一次将坟包添高培圆。坟墓是亡人在阴间的房屋居室,阳间的后人,自然要把它修整得完善一些,好让亡人在另一个世界安居乐业。
  水保田的坟墓前,竖有高大的石碑,碑上又盖有四角翘翼的碑亭子。碑上写着“前清守备水公讳保田之墓”。
  水润壤领着众人烧纸、焚香、放鞭炮地祭拜过后,亲手执锨给父亲的坟上添土,直到坟墓看上去更浑圆高耸,才满意地住手。
  圆过坟,收拾了祭品,又留一些给守墓人,大伙儿脱去孝服,上马的上马,乘车的乘车,依原路回去。燕子丹和水天然并骑在水润壤的后面,水润壤坐在马背上,上身随着马步晃悠着,好像要一直这样不回头也不说话地走进平府城去。燕子丹看着水润壤的后背,思量着怎样开口请求把水天然带回燕家去。
  眼看着快到了城门口,水润壤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马,扭回头冷冷地跟燕子丹说:“你也不用开口,我知道你今儿来的意思。”
  只此一句,就把燕子丹在心里编造了半天的话,全都噎回肚子里去了。水天然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爸爸。”
  水润壤举手制止水天然说话:“你妈妈受了土匪惊吓,又经这些天丧事的折腾,病是一天比一天沉重了,你不侍候着还能去哪儿?”
  水天然张了张嘴,实在找不出跟燕子丹回去的理由,她沮丧地看看燕子丹。燕子丹紧抿着嘴唇,沉默地直视着水润壤,一副不亢不卑的神情。水天然的目光,一触及到燕子丹饱满的嘴唇,心里的某根弦,就像是被人拨弹了一下,颤悠悠地余音不绝。
  水天然看得有点眼痴,目光一时无法从燕子丹的唇上移开。水润壤的脸更冷了,带马横隔开两人,向着燕子丹哼一声:“你进了城就自己回去吧。”
  燕子丹见水家的人不解地看着他们,不好多说一句,一抖马缰绳,越过水润壤,率先进城去了。
  在走马通过城门洞子时,燕子丹看见那个卖西瓜的老头儿,在城门洞子里贴墙根站着,一只右手藏在身后。燕子丹想起老头儿先前说过的那句奇怪的话,下意识地要看看他背后藏着什么。老头儿见燕子丹盯着他直看,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紧张,这让燕子丹觉得他决不是一个单纯卖西瓜的。
  由于城门洞是进出平府城的要道,平日人流颇多,从这里出入的车或者马,都要放缓了速度。水润壤间隔开燕子丹和水天然,单骑通过城门洞子。
  卖西瓜的老头儿,紧贴着城门洞的墙根,等水天然过来时,他突然从背后掣出一把尖利的刀子来,跑过去冲水天然当胸刺去。燕子丹一直留意着后面的老头儿,见他突地拔刀行刺水天然,大惊失色,回马来救。幸亏水天然的小红马,被骤然蹿出来的老头儿,惊吓得往旁边闪了闪,加上老头儿毕竟上了岁数,手脚已不敏捷,当胸刺去的一刀就落了空。水天然尖叫一声,水润壤离她最近,转眼瞥清状况,间不容发地一马鞭打掉老头儿手中的尖刀,厉声喝斥:“老东西也敢来找死!”
  老头儿见一击不中,刀子又被水润壤用马鞭打掉,转身向城门洞子外跑去。因为平府城的城门洞狭窄,前面有燕子丹回马来救,后面侍卫争涌进来保护,一时间,水润壤就被自己人挤塞在城门洞子里了,倒方便了行刺的老头儿脱身逃走。
  “伤到没有?”燕子丹和水润壤同时发问。
  “没有。”水天然脸色发白地回答。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抓凶手去!真是反了,连个老头子都敢当凶手了。”挤进城门洞子来的水小泉,吼着侍卫。水小泉心里有点发虚,因为他想到这行刺的原因,准跟他逼死的陈天命有关。
  燕子丹想靠近水天然,却被水润壤冷冷的目光止住了。水天然明白燕子丹的关切,苍白着脸色安慰燕子丹说:“我只是有点吓着,真的没有事。”
  燕子丹仔细看看水天然,真见她毫发无损,心才放下了,也没有走开的意思,在旁边护持着,担心水天然再遭意外。
  水润壤不再理会燕子丹,伸手牵住水天然的马缰绳:“有爸爸在保护着,看谁能伤了你。”这话明着就是在谴责燕子丹保护无力。
  两马连佩,水润壤不管水天然乐意不乐意,带着她就走了,留下燕子丹站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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