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能讲理吧。”
围着众人的队伍忽然缺了一个口,大家都望过去。果不其然,酋长出现了。
酋长是一个年长的黑人男性,穿着特征明显的民族服饰,脸上有代表部落的纹面。
作为队伍里的全权翻译代表,达达连忙走了过去。
只能看到两人在交流什么。
然后达达又走了回来,领队连忙去问,“他说什么。”
达达无奈耸耸肩,“他说他们以为那是没有主人的东西。”
众人:“……”
没有主人的东西?
瞎吗!
达达继续道,“所以他们就直接拿走了。”
直接拿了?
好生气哦,一点也不想保持微笑。
领队皱着眉头,“你和他们解释清楚了吗,可以拿回来吗?我们并不想和当地人发生冲突,能谈就是最好的。”
达达继续和酋长谈,大家看到有一个黑人妇女捧着一个长长的葫芦走了过来,她把葫芦递给酋长,酋长又把葫芦交给达达。
达达拎着葫芦,面色沉沉地回来了。
领队心里一惊,问:“怎么?”
达达:“他说可以把砖块还给我们,如果有人愿意喝下这一葫芦酒的话。”她补充,“他们只愿意和勇士做朋友。”
喝酒就是勇士?
队伍里酒量最好的那个棕卷发加拿大人立刻上前来,他刚要伸手,达达面色古怪,又说,“他们说这是接受过神灵检验的有毒的酒。”
加拿大人接酒葫芦的手立刻一顿。
毒酒?
大家虽然心里有些不信,但达达话一出口,本来无所谓的众人都是面色紧了紧。
这些奇奇怪怪的非洲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弄来了一葫芦毒酒呢?
就算毒不死人,毒出个大毛病小毛病来,也够人受的了。
酒葫芦在众人手里传了一圈,落在唐嘉手里。她低头嗅了嗅。
有一种烈性中带着甘甜的气息。
众人便看到她,提着葫芦,走到酋长面前。语言不通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交流了几句,众人又看到她仰头,将酒水灌入了喉中。
接着酋长哈哈大笑,使劲拍她的肩膀。
然后她沉沉静静地走了回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开口,“都去搬砖吧。”
众:“……”
酒入腹中,还没一会儿,酒劲就上来了。唐嘉面色泛烫,眼前开始模糊。
伊娃看她身微晃,赶忙扶住她,在唐嘉耳边咬牙道,“你这颗莫名其妙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你以为自己是那些脑袋空空,只知道个人英雄主义的愚蠢的美国佬吗!”
唐嘉脑袋有些晕乎,闭着嘴,不想说话,心里在反驳。
她遇事从来只有三个步骤:
发现问题→权衡→解决/放弃
权衡的过程中,她凭着嗅觉的记忆,认出这只是一种特产的烈酒。她随了父亲的癖好,爱酒水的香气,只是酒量不好,稍沾即醉,酒品……她自己不知道。
故而主要喜欢藏酒,各种稀奇古怪的酒,不喝,少喝,偶尔拿出来闻闻。
齐彧知道她这一喜好,曾经特地走海关寄回来各种特色酒水中,就有这么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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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回车上稍作休息,其他人却被突然热情起来的部落民众们邀请做客。
她躺在坐垫上,睫毛轻颤,耳边听着欢快的非洲鼓点的声音。偶尔迷蒙着抬起头来,能看到日头渐渐下落的天空,和阔地那边跳舞的人群。
彻底睡了过去。
却是被人拼命摇醒的。
她睁开眼,月亮爬上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摇醒她的人把她座位里面推,透着大开的车门,能看到医疗队的打着伞,抬着担架,正往这边赶。
巨大的雨水声中,有女人痛苦的哀嚎声。
唐嘉左边的车门砰地一声打开,伊娃钻了进来。
她接到唐嘉疑惑的眼神,语速飞快地解释道,“酋长的儿媳妇难产,这里没有合适的医疗条件,我们得把她送回驻地。”
唐嘉揉了揉额角,点头。
吉普车在大雨中飞速行驶,后座里孕妇哀叫阵阵,孕妇的丈夫坐在她的旁边,拉着她的手。不断地向旁边的医疗人员询问。
为了腾出让孕妇感到舒适的空间,一部分男性医疗人员留在村落,跟车的几个都是为数不多的女性。
唐嘉靠在座位上,能听到非洲口音急切的问话,和夹杂着其他口音的医护人员的回答。
忽然车身一震,车身开始下沉。
达达飞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一秒后她大喊,“陷进去了!陷进去了!”
有人低骂出声,有人叫耶稣。
唐嘉依旧躺在车座上,有点怔愣。酒劲未过,她眼前的世界也仍然是扭曲一片。
不断有人上车,不断又有人下车,雨声夹杂着各种人声。
“下车一起推!”
“推不了!第一波回来的几乎都是女人!”
雨声盖过人声。
突然有人大喊,“前面有车来了!”
唐嘉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吉普的大灯在雨夜中开辟出一条光亮,光亮的那头,有一个隐约的车影子。
又有人大喊,“是联合国!联合国的车!”
唐嘉的视线开始逐渐聚焦。
视线里,光线那头的车露出了全部面容。
白漆的车身上,用黑色涂着两个巨大的英文字母。
UN
联合国。
13. Chapter13
有人下了车,浸着雨水,溅着泥,飞快地向巡逻车跑去。
不断挥手、高声叫喊。
酒精烧着大脑,唐嘉瞳孔中的图像又开始模糊。
光亮,声音,泥土的气味。
她的思维陷于一种缓滞的空白状态,迷蒙中甚至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下车的几个员工和路遇的救援人员交流,有一人回来,招呼着吉普内的人下车。孕妇被匆忙中搭成的担架抬住,上面遮了一张大布,兜住雨水。
其他人便没有这等待遇了,个个直接淋在铺天盖地的大雨中。
唐嘉努力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然而不过徒劳。她在一种失重感中跟着人下了车,迎头浇上雨水。一个不稳,直接面朝大地。
没有春暖花开,只有耳边伊娃不真切的一声大叫。
“她醉得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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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斯鸿从打开的车窗中收回头。
车窗下站着的身穿MSF红字白衫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情况解释清楚。
他摘掉头上蓝色的军帽,和周鹏以及其他几位军士下了车。一从车门跳下,雨水便浸湿了迷彩,紧紧黏黏贴在身上。
他伸手拉了拉衣领,抬头看了一眼。对面MSF的车身横斜,车子旁一张担架,人都挤在一处。大雨磅礴,光线在雨水中折射恍然,人影幢幢,看不真切。
他收回眼神,回头问周鹏:“千斤顶在吗?”
周鹏一摸脑门上的雨水,“我去找找。”跑向后备车箱。
几个人带着千斤顶,来到陷入泥地的吉普旁。大致观察情况后,喻斯鸿皱了皱眉。
多数情况下,车轮陷入泥坑,汽车无法前后移动时,如果泥坑比较深,而车辆的接近角和离去角又很小的话,可以选择往泥坑里填石块、砖头、树枝等当作加垫,来增加车轮与地面的附着力。
如果顺利,便可以帮助汽车直接驶出泥坑。
然而四周都是旷野,夜晚黑黢黢一片,又有大雨搅局,实在不适合搜寻。
他们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修造”出一个小小的坡路,接着人在后方推车,车上的人缓缓用低速档加油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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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斯鸿和其他几名同志一起,蹲身拿着小铲子,产开泥坑的边缘。
一条“泾渭分明”的细道很快笔直开来。
他垂眼看了下手中灰黑的泥土,刚要起身,一转头,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望着自己。
眼睛的主人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俯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
他唬了一跳,接着定眼一看。
雾草!大长腿!
他心头一句“猿粪啊猿粪”刚跳出来,就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对。
黏湿的黑发贴在她的面颊,只是那原本雪白的侧脸却微微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她的神情透着迷茫,身上也隐约有淡淡酒气。
大长腿这是……醉酒了?
他正要开口,却见唐嘉身体晃了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喻斯鸿连忙起身,伸手稳住她,这才注意到唐嘉一身黄泥。
凄凄惨惨兮兮。
他打断自己好笑的念头,“你这是做了趟泥巴浴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