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席莫言凉站起来,坐在床边,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她依旧没肉的脸,“很厚了,宅子里几棵桃树都被压折了。”
“雪那么厚了?”容止有些惊讶。她在屋里,只看外面柳树上的雪很厚,却没想到竟然厚到能把桃树压折。
席莫言凉点头,“不过今天夜里就会停了,不耽误后天市长结婚。”
容止经他这一说才想起来,马上就到市长结婚的日子了,“市长结婚,皓临会去吗?”皓临在席家住了十多天,期间见了越家人,玲姨也来陪了他好几天,他身上的伤也都基本好了。
他从来没提过回欧家,似乎是把哪儿给忘了,而老爷子天天带着他打拳,钓鱼,见老友,也是没把欧家当一回事儿。
只是,欧尚民结婚,作为儿子,皓临会去吗?
席莫言凉抱紧她,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她包的严严实实,这才开口,“为什么不去,爸爸结婚,作为儿子的怎么能缺席。”
“可是皓临跟他爸爸水土不容的,他愿意去吗?要是去了,欧尚民不让他回来了怎么办?”
席莫言凉笑着撞了撞她的头,无奈地说:“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这以后给我生个傻女儿可怎么办。”
容止往后仰,去撞他的头,让你说我傻,这几天一天不说一次你生活没盼头是不是?
席莫言凉笑着,把她放在他的肩上,微微用了点儿力气,不让她乱动,容止力气没他大,自然不再挣扎,席莫言凉看她乖下来,才说:“皓临跟他爸爸水火不容,可他参加市长的婚礼是理所应当的。”
容止有些听迷糊了,不解地问:“可市长不就是皓临的爸爸吗?他去参加市长的婚礼不就算是参加他爸爸的婚礼?”
“你说的也对,市长也是他爸爸,可到了哪天,市长是市长,而皓临,再也没有爸爸了。”
“什么?”容止大惊,半晌才说,“你是要……”
席莫言凉点头,眉眼轻抬,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皓临跟他在一起十多年,也算对得起他给皓临的一半血脉了。欧尚民拿着一个把柄,握了席家越家十年,是他该松松手的时候了。”
“话是这样说,可欧尚民会愿意吗?”欧尚民虽然野心大,虽然八面玲珑,可他对皓临确实真的不错。
席莫言凉嗤笑,“他前几天放下皓临一个人走,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拥有。”
容止有些迷糊,不太清楚言凉再说什么,席莫言凉一笑,“你不知道,哪天爷爷以越姨怀上皓临的真相做要挟,只要他说出当年的真相,爷爷就同意让皓临回去,可是,哼,他不说。”
“当年真相?”
席莫言凉点头,“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不过我们都猜测当年,针对的人并不是玲姨。”
“不是玲姨?”容止皱眉。
“当年,跟玲姨一起去酒吧的,还有越家二少奶奶跟妈妈。”
容止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些了然,言凉说欧尚民当年的目标不是玲姨,那自然也不可能是越家二少奶奶,那,那就是妈妈了?
席莫言凉看自己媳妇儿一副受惊吓的样子,抚着她的长发说:“不要害怕,都过去了。只是当年玲姨替妈妈挡了一下,毁了一生的幸福。爸爸跟席家都觉得对不住她,可两家的关系不是其他俗物能代替得了的,玲姨一生的牵挂就是皓临,他们母子分开多年,也是时候相聚了,那样也能让玲姨下半生有个依靠才是。”
下半生有个依靠?那就是说,皓临不管怎样,都会最终属于玲姨一个人了?可就算是那样,就能补偿玲姨了吗?
容止心里叹了一声,为了权势,为了斗争,男人们不折手段,而受伤害的总是柔弱的女人和无辜的孩子。
而同样,席家老爷子的书房,欧皓临站在老爷子的下首位置上,看老爷子喝了两杯茶一句话没说,心里有了底儿,他张口问道:“爷爷是想跟我说欧尚民的事情?”
席老爷子喝茶的手一顿,一双睿智的眼睛看向站着的年轻人,满意地点头,“皓临聪明,这一点儿像你死去的外公。”
外公,最疼他的人,却也是间接因为他而死的人,这个一直都是欧皓临心里的一根刺。这会儿听老爷子提起,他顿时脸色有些发白。
席老爷子看孩子煞白的脸,有些心疼,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的事情不怪你,你不知道,你外公本来就身体不好,那个时候也算是油尽灯枯了。只是,皓临,爷爷今天找你来,就是想知道你的态度,毕竟,那个人,是你的爸爸。”
欧皓临沉默……
过往的十几年里,那个人对他的好,如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的眼前过了一遍。
那个人对他好,他知道。他从来不抗拒他对他的好,只是,他心里……设了一道墙。
他承认他是个白眼狼。他对他再好,他的心还是停留在这个大院里,停留在生他养他的那个女人身上。
他是欧尚民喂不熟的白眼狼。
想着,欧皓临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不在年轻的爷爷,“爷爷,我想以后陪着我妈。”
半晌,席老爷子点头,眼睛有些湿润,同样坚定地说:“好!”
“回去睡吧,盖好被子。”天已经很晚了,知道欧皓临的身体还没好全,老爷子挥手说道。
欧皓临一笑,“好,爷爷晚安。”
走出老爷子的院子,冷风灌进他的衣服里,他浑身一颤,心里却温暖无比。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可在老爷子的眼里,他还是个孩子。
他无比享受在席家的每一天,每一分钟,似乎他还是那个不暗世事的孩子,似乎他从来,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宴不成宴
转眼到了这一天。
酒店里,三个化妆师专业地给一个女人化妆。
镜子里的女人妆容精致,虽然说是五十来岁的人了,可一装扮起来,黛眉杏眼,也是惹眼的很。
镜子里的脸已经涂了厚厚的一层妆,江熳瑶看着镜子里精致如同布娃娃地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儿新娘应有的紧张。
化妆师在她脸上刷来刷去,细细的化妆刷,刷在她的脸上,可她的心却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这是她第二次出嫁。
这是她第二次婚礼。
第一次她从江家出嫁,那个时候她是江家万千宠爱于一声的江家大小姐,江熳瑶。
第二次她从这样一个酒店出嫁,没有送嫁的人,没有满目不舍地母亲。
只是,变了很多事情,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嫁了两次,都是身不由己,都是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而这一次,她不过是比第一次更惨而已。
化妆师把最后的工作做好,看着镜子里面无喜色的女人,聪明而又恭敬地说道:“夫人真是漂亮。”
江熳瑶嘴角轻勾,对化妆师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漂亮了半辈子,依旧没有得到自己爱的人。
长的漂亮,有什么用?活的漂亮才是实在的。
只是,她江熳瑶,还可以吗?
十点,欧尚民来接新娘,他这个年纪,没有什么合适的伴郎,只是他,还有十个穿着黑色西装排排站的年轻人。
那是他的保镖,跟着他来,是保护他的安全。
江熳瑶也没有什么伴娘,她年少时侯,招男孩子喜欢,身边便没有女性朋友。她是二婚,本来按B市传统,她只能在晚上结婚的,可是,欧尚民却选在了中午。
欧尚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深沉的颜色和他多年的官威,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风采,他走进酒店,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他看着关着的门,轻勾着唇,只是那笑,他不知道是不是全部都因为他要娶他一直想娶的那个女人。
三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江熳瑶,他就喜欢上了她。
她美丽温柔,一举一动都有些让人沉醉的魔力,他知道她是江家大小姐,是让无数人都喜欢的大家闺秀。
他只敢偷偷喜欢她,只敢远远看着她对席廷北好。看着一群男孩子围在她身边,逗她笑。
她跟席廷北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十分登对。他以为他只能那样看着她幸福,可后来席廷北爱上了莫笑妍。
席廷北跟她摊牌哪天,他担心了一整天,怕她不愿意分手,又怕她分手了难过。
而她分手了,大方的出乎他的意料,并且不缠不闹不计较。他以为她不在意,以为那是大家闺秀的肚量,可后来……
他才知道,她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单纯干净,可那又怎样?他欧尚民要的就是一个能狠心有计谋的女人。
他想过去告白,想过娶她,可是……娶了她,他就要跟那个大院扯上关系了;娶了她,他就是江家入赘的女婿,他的自尊,不允许他那样。
因为欧家的未来,因为他自己的野心,他当了感情的懦夫,屈服于权利。
然后,江家老爷子把她许给了白立,席廷北娶了莫笑妍,只有他,床上有着不同的女人,却始终不愿意结婚。
而今天,他年过半百,第一次当新郎,将要娶屋里,他喜欢的女人,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这么多年,谁还能如白纸一张,他们都在变化,而当年干净纯净的爱情之心,早在无数次的摧残中,消磨殆尽。
他知道自己还喜欢屋里的女人,而她对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问题,权势,利益,席廷北还有白沫儿……
欧尚民深深地看了看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但愿推门之后,风平浪静,他们能够达成共识,不至于成一对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