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笙没有拒绝,同林显逸道了别就和席莫言凉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
到了医院楼下,水平笙就让席莫言凉停下了,“好了别送了,我自己有开车来,小七别看老是住院,可东西不一定会收拾,你快上去吧。还有,别告诉他,我来过。”
席莫言凉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是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刚才未来岳父对爸爸的紧张他不是没看见,而转瞬他就有些明白了。
这是……
“叔叔是因为妈妈吧。”席莫言凉肯定道,声音如清风化雨,没有一起波澜。
水平笙抬头,又一次去看眼前的这个好友的儿子。
首先,果敢,坚韧是不可少的,不然仅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在美国开一家规模不小的跨国公司。而且二十几岁的人,他的身上不违和的有种让人安心以及淡然。
他是知道他父母的事儿吧,这件事,他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吧,如今却是能坦然面对那个人,这一点,他做的还不如一个孩子,水平笙嘴角一个苦笑,“是因为你妈妈,同时也因为我自己,叔叔没有你那么豁达。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编织一个谎言却不去拆穿,这不算朋友。同时,我又眼睁睁的看着你母亲活的那么累,而没有劝解,这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和依赖。”
席莫言凉知道未来岳父对母亲的感情深,却没想到会这样的深厚,以至于会因为了自己所认为的失误而内疚这么久,他知道,一个人获得别人的原谅并不算什么,而最主要的是得到自己的原谅。
人,总是需要自己的救赎。
“豁达?叔叔,言凉也不是那种豁达的人,只是恨过了却感觉太不值了,就决定不恨了。”
水平笙心里一震,恨?他说的是恨?他自认为他对席廷北从来没有恨,有的更多的还是那种出于朋友间的无法接受。
言凉以前的恨,情有可原。他可以理解,毕竟言凉是那个家庭的成员,不算外人。
他从那个年龄里走过,自然知道一个家庭对孩子的重要性。他见证了父母的点点滴滴以及感情,对此深信不疑,而到头来却被告知人告知这都是假的。
父母恩爱是假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也是假的,这都一个正在成为的孩子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直到心里的伤害。
而如今这样的孩子说,他恨过了,感觉累了,决定不恨了。
简单的一句话,他却知道这样有多难。
不恨了,你就要把恨的人当成一个平常人,拿出你最平常的态度,去对待一个你曾经恨的,潜意识里讨厌的人。
这样的孩子,是笑妍的成就,也是笑妍的光荣。
席莫言凉站在医院大厅,入目的全是忙忙碌碌的医生,痛苦不堪的病人,以及吵闹,哭泣,以及鲜血。
原来人们不喜欢医院是对的,这里有的不仅仅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希望以及不可避免的死亡。
“我妈妈曾经说过,她爱我爸爸,毋庸置疑,所以她爱了多久也恨了多久。后来,她学着爱自己了,就不恨了。虽然我不理解爸爸的想法和做法,可是我却忽视不了他对我的爱,我知道那是纯粹的,和任何事都无关。”
席莫言凉看着眼前若有所思的人,接着说:“叔叔你也不用那么自责,照我爸的性格,如果当年你在第一时间就去质问他,他和妈妈一定不会走那么久,而妈妈把你说的话都放在了心里,只是她下不了决心,离不开爸爸,决定继续骗自己,粉饰太平罢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谁也插不了手。”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水平笙感觉眼眶有些酸,他知道这是言凉在劝他,这么些年,确实是他偏执了。
既然早就知道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谁也做不了主,为什么还那么偏执。
自己不是救世主,帮不了任何人,而且感情的世界里,从来都说不出道理的。
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自己真的是老了,那还计较什么呢,水平笙释然一笑,感觉整个人都异常的轻松。
“快上去吧,我回去了,等过了这段儿就跟小七一起回家。”水平笙心情好的说。
这种有机会登堂入室的事儿,席莫言凉自然不能错过,当即就点头答应。
水平笙一笑,没在说什么,转身出了医院。
席莫言凉看未来岳父,迈着轻快了不少的步子去取车,驶出医院,不禁一笑,这是想通了吧。
人,真的是得自我救赎啊。
转身走向电梯的时候,他又不禁有些头疼,爸爸住院,老爷子那边儿得通知啊。虽然是不想让他担心,可这儿熟人也不少,如果传到他耳朵里,指不定他又怎么生气。
他拨通爷爷的电话,是老林接的,一听是他,很是高兴,随后就把电话给了老爷子。
席莫言凉斟酌了一下,才避重就轻的开了口,“爷爷,我爸出了点儿事儿,在医院。不过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等医生安排一下手术就行了。”
老爷子正在喂鱼,一听儿子生病住院了,而且还要手术,就有些紧张了,声音不禁加大了些,“怎么回事儿?这么严重?还需要手术?”
席莫言凉就知道爷爷会是这个反应,就想着让老爷子亲自来看看,比他说什么都强,就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了她,并且让他别着急。
听老爷子敷衍的挂了电话,并且大声嚷嚷让老林备车,席莫言凉默默的挂了电话,迈腿上了电梯。
老爷子见孙媳
席莫言凉到病房,一推开门就看见胳膊上插满了管子,戴着氧气罐的爸爸。岁月催人老,他去英国的时候,他还意气风发,不过十年,他的两鬓都已经有了白发。
出去十年,说实话,他是真的恨他的。
但,也是想他的。
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爸爸,虽然忙碌,却从未忽略过他。幼儿园的亲子游戏,是他陪他做的;足球,网球,高尔夫,骑马等都是他手把手交会他的。
甚至他长成人的第一堂感情课就是他教的。
到了英国之后,妈妈并没有瞒着他。她说,我和你爸感情出了些问题,虽然不能离婚,可也不是夫妻了。
什么叫不离婚却也不是夫妻了?他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感情不合了?震惊之余他又有一种想要知道的yuwang,可他知道,妈妈肯定是难过的,他不能这个时候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说,言凉,你要陪妈妈在这儿十年,如果你想回国,那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那是他们到英国的第一夜,伦敦难得的好天气。月亮皎洁明亮,照在妈妈的脸上,似乎能穿透云层,看清她的内心。
妈妈异常平静的脸,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说不出“回去”这样的话。
那一夜,他一夜没睡。
席家是答应了妈妈什么,抛弃了他?爸爸也是吗?他想了好久,可就是他接受不了心里的落差,恨了他好久。
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努力的读书,去扩大自己的交友圈子,十年没有花席家一分钱,他就是为了有一天回来,用自己的手,告诉他,我过得很好!你后悔去吧!
他在英国顺利毕业,有了自己的事业,十年之期也渐渐到了尾声。这期间,因为工作和生活上的磨练,他人变得平和了很多,以前幼稚的恨被他看的越来越轻。
而最重要的是,在那最后一年多,在英国的医院,经历了人的生死离别。他突然懂得,这世间,真是除了生死,那一桩都是闲事。
十年,他回来了。
带着他的功成名就,回到了B市。
没有了恨,没有了一同去英国的那个身影,他喜忧参半。
岁月无情,即便是身居高位,腰缠万贯,却依旧阻挡不住苍老,病痛的来临。
他往里看,就看见半蹲在地上与被子做斗争的容止,整个脸不禁柔和了下来。
医院的这一层是专门设置的特殊套房,这间很宽敞的房间只有他爸爸一个病人。
这样的房间,每天自然打扫的很仔细。床看起来已经很整洁了,席莫言凉也不出声就靠在门口,看她摆弄。他知道容止有洁癖,以及轻微的强迫症,那时候读书的时候,她每出去一趟,回到座位,都要必须把桌子,凳子擦一遍。
顾臣玺还因为这事儿捉弄过她一回。
席莫言凉送爸爸下去之后,席爸爸就被推出了急诊室,容止就跟着到了病房。林叔叔和护士检查完之后,就都出去了。席爸爸挂上了氧气,胳膊上插满了管子,因为打了麻醉所以睡得很熟。她不仅一阵庆幸,幸好席爸爸在睡觉,不然她真不知道说什么。
她靠近看了看,不禁感叹,他们父子长的真像啊。即使挂着氧气罐,容止还是能清楚的看看清他的眉毛,鼻子,嘴,的样子,就感觉他跟言凉的眉毛和鼻子简直就是复制,粘贴下来的。容止看着不禁想,等到言凉四五十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不知道头发有些白,眼角有一点皱纹,却依旧很有魅力的言凉是什么样的。她想想不禁笑出了声。
担心会吵到席爸爸,她连忙捂住了嘴,往后退了几步。
房间很宽敞,档次也很高,电视等一应设备都很齐全,她接了点水,打开热水壶,烧开水。弄好了之后,就看到了席爸爸床里面的陪护床,她眼睛一扫就看见被子有很明显的褶皱,应该是清洗之后,被套和被子没有伸平。
强迫症让她她悄悄的动起手来,被子还挺厚,在一张小床上,她只能一点一点的解决,蹲下把最后的一个角伸平,大功告成,总算看着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