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不必多礼。”厉出衡从马车里出来,扶起正欲行礼的姑苏州府王简,“原是想绕过姑苏,可从东石县到扬州这里是必经之处。”
王简并不热络,与王氏相似的容貌清冷如水,淡淡地道:“莫归你这就客套了,带着新妇不来拜见舅父,还想着绕路走,舅父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厉出衡难得露出亲昵的笑意,“我这不是怕舅父行大礼吗?”
“该行大礼的时候,也是少不得的。不过你今日未着官袍,舅父这礼就够了。”王简并不迂腐,太原王氏虽是以礼治家,但王简与厉出衡是甥舅。有些虚礼能免则免。王简是王氏最小的弟弟,还不到三十岁,正值英年,因为相貌清冷的缘故,多了几分老成持重,看着比实际年纪要老一些。
被王简点名。杜且这个新妇也不能继续在马车呆下,下车行了晚辈礼。
王简说:“你母亲来过信,对你的外放深表不解,但对你这个新妇却是褒奖有加。我原以为你会把她留在京城料理厉宅,可还是把她带出来了。”
厉出衡带着新妇上任,这个消息早已传遍江南。杜且的美貌也成了江南官员的谈资,那些想送美人的,也觉得颇为棘手,虽说江南不缺美人,但总不能比不上杜且。
“怕她在京城被人欺负,还是带在身边安心。”厉出衡毫不掩饰自己对妻子的爱护。“再说了,我到这边三年,要是三年都见不着她,我觉得我会疯的。”
王简笑骂,“没出息。不过这样也好,也好尽快为厉家开枝散叶,你娘可是惦记好久了。”
厉出衡笑道:“我们这才新婚,到了江南还有许多事情要适应,孩子的事情还是慢慢来,不着急。”
王简带着他们回了他的府邸,说白了也就是州府衙门后面的三进宅院。最前头是值夜的衙役住的,中间是王简一家。后面是书房和招待日常往来的官员,但大部公务来访都会选择住驿馆,但厉出衡是自家人,也就没有把他往外赶的道理。
江南一带都是鱼米之乡,饭菜保持原汁原味就已经是人间美味,尤其是这个米饭。粒粒喷香,谢桐一个人就吃了三大碗,直嚷嚷还要吃,若不是厉出衡介绍过这是谢更始的五公子,王简会认为谢桐是个干苦力活的,一路被厉出衡刻薄才瘦成这幅田地。
“舅母做的饭真是好吃。我都好些天没有吃家常菜了。”谢桐是个自来熟,舅父不敢叫,但舅母还是叫得很顺嘴。
厉出衡瞪了他一眼,“吃这么多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舅母在太原老家听不到你拍的马屁。”
谢桐当即明白过来,“好吃好吃,我还要吃。”
厉出衡把自己的碗推过去,“多吃点,免得老说没吃饱。”
厉出衡和谢桐由王简陪着是在前堂吃的,杜且没有与他们同桌而食,而是在后院,由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陪着。为杜且布好饭菜,她并不就座,而在站在一旁含笑垂眸。
杜且这才明白过来,王简的正室并不在姑苏,所以这位……
“奴家姓方,想必夫人已经见过王夫人身边的方姨。那是奴家的姑母,奴家是王家的家生子,自幼伺候郎君。”方氏并不扭捏,大方地说明自己的身份。
杜且笑道:“不知舅母现下何处?”
“夫人在太原老家,郎君赴任时她怀了身孕,只能留在家中养胎。如今已生下一子,母子平安,只等着过些日子再接过来。”
世家养的家生子都极守本分,兴许是看了太多宠妾灭妻,杜且对这位方氏的印象极好。
用过饭,王简早就听闻杜且是曲灵源的高徒。让厉出衡一定要让杜且和他手谈一局。
“我不能吗?”厉出衡直嚷嚷着舅父偏心,“我还是您教出来的呢!”
“正因为你是我教的,我才不和你下。”王简是再嫌弃不过了,“小时候也不知道谁老是悔棋。”
厉出衡恼了,“我才是年纪小拿不住棋。”
“棋子很重吗?”
杜且最后还是和王简下了一盘棋,王简大呼过瘾,“其实莫归这孩子早就胜过我了,可我这个舅父要是输给他,那就太丢面子了,输给你不丢人。”
杜且说:“可您是我的舅父。”
“可你是曲灵源的高徒。”王简拍了拍手,方氏立刻递上一方巾栉,他接过拭了拭手,递回给她,“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你们一路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知道我们辛苦还要拉着阿且下棋。”厉出衡冷哼,扶起杜且便走了。
杜且觉得不妥,轻轻推了推他。
厉出衡道:“这是怎么了?”
“你没看到方才方氏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
厉出衡点头:“我也端茶递水了。”
杜且叹气道:“她那是伺候夫君。”
“我不也伺候你。”
“可是我没伺候你,却让你一直站着伺候我。这要是传到河东和太原,他们会怎么看我这个新妇?”
☆、第112章
住在王简家好过住客栈,江南大都没有设火盆和暖炉,更不用说地龙,但王简也是自北方而来,深知北方人在潮湿的南方过冬,是一件备受煎熬的煎熬,因而既然已到了江南开春的季节,仍是给厉出衡送来了木炭和火盆,以解他们以湿润气候的不适。
杜且睡踏实了,醒来一睁开,厉出衡已经起身,她暗叫一声不好,叫来白芍梳洗更衣。而此时,厉出衡和王简正在前堂下棋,方氏坐在一旁烹茶。
江南产茶,今年的春茶刚出,各州府比京城更早地尝了鲜。杜且以前不懂茶,在纪太夫人的调教下,只能品出个好坏,说不出当中的所以然,但烹茶的手艺还是会的。平日纪太夫人邀请各府的女眷小聚。总是让她当众烹茶,一来搏个存在感,二来培养她优雅的气质。其实烹茶喝的是心情,人美自然茶也就香。
方氏虽然姿容普通,但受的是世家最正统的教养,举手投足,利落干练,没有哗众取宠的多余动作,看起来没有纪太夫人所教习的赏心悦目,却胜在实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方氏看到她进来,微微抬头,示意她过来喝茶。
杜且悄然走了过去。棋局已进尾声,厉出衡占据明显的优势,王简投子认负,笑意爽朗。
“连着输了两盘,我近三个月是不想再下棋了。”王简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接过方氏递上来的茶,对杜且道:“我习惯早饭之前,先喝喝茶润润喉咙,这是到了姑苏养成的坏习惯,都是茶喝多了伤胃,不宜空腹,可人总要有一些坏习惯,才能活得自在。”
杜且陪着笑,心道舅父这是在说她贪睡晚起吗?她默默地望向厉出衡。厉出衡正在品茶,全然没有注意到杜且的异样。
“以往在家,总是不得自由。”王简把茶盏递过去,方氏给他续了茶,他泯了一口,在唇齿之间细细品味,“莫归,你十岁随甘大儒游学,虽说性子玩野了,可世家的本分不能忘,该怎样行事切不可率性而为,平白给人添了话柄。”
说完又是深深地看了杜且一眼,继续道:“外甥媳妇也是,一家主母总要有主母的样子,听说你在京城也掌了中馈,可江南不比京城,你的担当要更多。京城里勋贵圈都是你熟悉的,无非也就是亲戚往来,还有莫归的同僚上官之间的交际。你们到了江南,却是真正的从头开始,千头万绪,切不可有一丝的疏漏。你们各带了一个侍婢和一个书僮,以后必是要从扬州找人,都不是熟悉的人,在府里也是要谨言慎行。”
杜且点头应下,“舅父这里可有信得过的人,从姑苏买几个婢女上去,也可少些麻烦。”
方氏说:“人倒是没有。都是从太原带过来的人,统共就四个婢女和两个粗使的婆子,还有郎君的书僮两名,外间行走的仆从两人,但凡是家宅中的事情,绝不私用州府的衙吏。你们为何不从京城带人过来,用着放心。也不用再调教。”
杜且说:“我出嫁时只带了白芍一人,其他三人都是进了门之后置办的,也没用几天,若是带了她们过来,也到年纪要嫁人,心思难免浮躁,也就留在京城看着家宅。目下京城厉宅没有主母,英姐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我想九叔也该再娶了,等新的主母到了再由她去安置。我和莫归就两个人,用不着太多的人,但也要挑些得用的,到了江南还是找当地人,也能多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以免闹了笑话。但如何挑人,这是一个大的问题,毕竟人生地不熟。下面的官员多少双眼睛看着,这还没有扬州城,就有人送钱送人的,我这要是开口说要挑婢女,还不得踏破门槛。平白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所以,这件事还是我的疏忽。”
该认错的时候,杜且毫不含糊。
厉出衡道:“我向来只有阿松跟着,并不需要太多人。不过到了扬州,也算是自立门户了,该有的也都不能少。这些事情不急,到了扬州再慢慢置办。”
“如何能不急?”王简正色一凛。“你一到了扬州,就有地方官要来拜会,没有跑腿通传的,府里没有侍候茶水的,这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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