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集体失望。
宁夏笑笑,满足地又往嘴里送-入一大口,“安啦安啦。命里有时终须瘦,命里无时胖成球。今朝有甜今朝食,明日更肥明日忧。”
有人跟着起哄,“那我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不好?服务员,再上四瓶啤酒。”
小芳摇头,“四瓶?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
“哎呀,别扫兴嘛,难得开心。”
“就是,开心!”
……
记忆里最疯狂的一次醉酒是毕业前班级最后一次聚会。
叶晓凡刚失恋,她陪她喝酒喝到上吐下泻,从饭店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唱歌,唱的是《草泥马之歌》,当疯疯癫癫地哼唱“噢,卧槽的草泥马,噢,狂槽的草泥马”时,惊呆了所有小伙伴。
用他们后来的话说就是:你能想象出两只草泥马每唱到一句草泥马就恶狠狠地指着我们的那种蛋疼的场面么?卧槽的草泥马!
***
宁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她前前后后喝得不多也不少,脑子勉强清醒,脚步有点虚浮。
辰良公馆的户外景观宛如一座座串联式的袖珍公园,园路线上每隔一段就会设置休息长椅,喷泉、花架、雕塑等各种小品比比皆是。
宁夏松软地坐在一处长椅上小憩,她仰面向后靠,静谧的天幕如同深蓝的绸带,点点繁星汇聚,似镶嵌的宝石闪闪夺目。晚风飒飒,背后的栾树沙沙作响,宁夏看着头顶的星空,鼻息间全是夏天独特的味道。
不远处的路灯洒下柔柔的光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具有安眠的神奇魔力,宁夏神经一点点放松,双眼慢慢地阖上……
让她眯一会,只眯一小会……
不时有车经过,轮胎行驶在水泥路,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哗一下过来,呼一下过去。宁夏想起室友说,那天她和叶晓凡边唱歌边哭泣,哭声伴随着反反复复的“草泥马”惊天动地。没人问叶晓凡为什么哭,因为这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可她哭什么呀,看叶晓凡哭得伤心陪着一起?
突然间一阵水意浸透了眼睛,宁夏从原本坐着的姿势缓缓地跌落下去。
她眼睛动了动,却并未睁开,直到额头抵在一个硬硬的木板上,她才迷迷糊糊地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抹亮色。是蓝色么?
尚未看清,那亮色越靠越近,像一块布劈头盖下,整个视线全部变成这个颜色。
紧接着,一个沉磁好听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问:“醒着?”
她把眼睛睁开,瞳孔缓慢对焦,“是你啊。”顿了下,她笑容收敛,有点不开心,“倒霉!怎么又遇到你了!”
叶昭觉眼波微动,只居高临下地静静凝视她。
有什么液体从眼角滑落下去,她一怔,随即伸手去擦,边擦边从长椅上爬起来,抬头看天,“下雨了么?”
她脸酡红酡红的,离着近点便会闻到一股啤酒的气味。由于背光,叶昭觉一开始并未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她站起身,迎着暖橘的灯光酿跄地迈出一步,眼角未擦干净的湿-润处闪过一道微光。叶昭觉看在眼里,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咦,没下雨啊。”她纳闷地犯嘀咕,然后又继续迈步,晃晃悠悠地走起内八字。
“的确没下雨。”他走在她身后。
她回头看他,雾蒙蒙的眼睛弯成月牙,“你说什么?”
这双爱笑的眼睛里不该有伤悲。
他眉心淡淡打了一个结,“天气没变,是你的心在下雨。”
宁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低低笑起来,“呵呵,神经病。”
...
第17章 chapter17
“呵呵,神经病。”
宁夏吐出“呵呵”的时候,由于发音的关系,呵出了一团酒气。夏风拂动,酒气在空气中化开,只有一小缕极淡极淡地扑入叶昭觉的鼻端。
碰巧这时宁夏脱口而出一句“神经病”,他眉间折痕加深,盯着宁夏的眸光墨染一般深沉。
宁夏不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遇到一个小台阶,双脚定住,倏尔抬腿一跳。
叶昭觉没有追,就这样看着她。
她悠着手里的包,一圈、两圈、三圈……
嘴里喃喃自语:“回家咯。”
啪地一下,包失去向心力,甩出老远。
宁夏动作停滞,迟钝地看着那个方向,有点呆呆傻傻。
手腕被握-住时,她更是反应不过来。待看清楚是谁,顿感莫名其妙,“你干嘛?”
对方言简意赅,“回家。”
宁夏脑袋卡壳了,他力道不大,但她却忘了挣扎,被他牵着往他停车的地方走,“你有病吧。”她笑得大声,“我和你又不是一家。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
最后一个字愣是没吐出来,她停住了。
叶昭觉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她塞进去,然后去捡包。
她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轻推她进去,她便机械地把留在外面的两条腿也一并收入车内。
叶昭觉站在车门外,两只手随意地一搭,头低着,和她一样没什么表情,“安全带系上。”
宁夏闻声小幅度地扭过头来,他们一个在车外低头,一个在车内抬头,视线对上,宁夏呆滞滞,叶昭觉也滞了一秒。
之前她的眼眶只是有点泛红而已,而现在,已经红透了。
什么生物最让人头疼?
喝醉酒的女人。
重点是,他看见了还不能不管,这个才最头疼。
宁夏似是突然脑袋灵光了,头扭正,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看你。”
“……”
叶昭觉一怔,哭笑不得。
略作思忖,他弓身探入车内,给她系上安全带,离得近了,他不自在,宁夏也不自在。
宁夏别扭地动了动,嫌弃地昂起下巴离他远远的,眼珠下瞟,盯着他乌黑乌黑的头发,手一扬,啪地拍下去,“你干什么呢,老实点!”
叶昭觉整个人僵住,其实她拍下来的那一掌并不重,可骄傲如他,竟然毫无防备地被个外人打了。
这种复杂的心情,前所未有。
啪嗒扣好安全带,他头抬起来,手撑在椅背两侧,危险地逼近宁夏。
离得最近的路灯笔直矗立在车的前方,光线被他遮挡,宁夏视野里一片晦暗,只看得见一个近在咫尺的模糊黑影。
她拼命往后仰,缩着脖子,一脸戒备,“你搞什么鬼?”
她不怕。她眼睛瞪得很大,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惧意。
这是一个能把什么都隐藏得很好的姑娘。
这样近距离地注视这双总是谈笑自若的眼睛,叶昭觉心底一片清明。
只是神韵相似罢了,一直以来,他究竟在躲避什么。
宁夏原本就被酒精麻痹得大脑迟钝,被他沉默地逼视片刻,她更觉得茫然。
“你到底搞什么鬼?”她伸出两只手拧他脸,“说话呀,快点说话!”
一嘴的酒气扑面而来,叶昭觉眉心一蹙。即使脸上并无几两肉,也愣是被她拉扯出两个扁平的嘴角。
“松、手!”他张口困难,一字一顿,用了点力才将宁夏两只作恶的爪子扒下来。
脸颊麻麻的,他按了一下,宁夏看着他咯咯笑,“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她一笑,酒气更浓。叶昭觉嫌恶地皱眉。
他直起腰,从车厢里退出,宁夏胜利地向他甩手,像赶苍蝇一样,“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叶昭觉冷笑,将她之前的话完璧归赵,“呵呵,神经病。”
宁夏毫不客气,“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
他不说话,宁夏得意洋洋,“小样儿,我忍你很久了。”
如果可以,叶昭觉真的很想赶她下车。
为防自己改变主意,他迅速绕过车头,坐进主驾驶。
宁夏随即头扭到这边,嘴一张,又要说什么,叶昭觉一踩油门,低声喝道:“闭嘴。”
她怔了下,嗓音一拔,“凶什么凶,不要跟我比气势,有本事和我比脑子!”然后,她把头歪到另一边,哼道,“你以为我想搭理你。”
自此,她终于闭嘴了。
叶昭觉冷硬着脸,一路开向地下车库。
***
倒车入位,熄火,拉手刹,他伸手准备开车门,头一偏,看了眼身旁安静坐着的人。她一路都没有任何动静,不仅没有开口说话,而且就连摆头都没有一次。
他心生疑惑,开门下车,走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气得笑出了声。
她歪头睡着了。
“诶,醒醒。”叶昭觉不碰她,只捶打副驾驶靠背。
宁夏右耳贴在上面,被震得不舒服。她接连动了两下,却没有醒。
叶昭觉深吸气,郁郁吐出。
她半张脸陷在座背里,半张脸笼在他的阴影里,鼻翼微微翕动,眉轻轻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