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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将独自长大 (7号同)


  可我却不舍得用力,不舍得将他推开。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喜欢他的,这种喜欢不知从何时衍生,待我发现时它已根植入我的内心,只是我始终不敢承认。我总觉得爱是一场战役,你先开口便是输,便是一败涂地。所以我自欺欺人地与他抗争,以为这样便能保持自己的骄傲。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是错的。这个认知让我感到颓唐,我听见自己煞风景的干巴巴的声音:“祝融,你是不是喜欢许宝桐?”
  落在我头顶的目光突然凝住了,我听见他冗长无奈的叹息:“不是!”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对她那么好?”我问出自己困扰我太久的问题。
  “迄今为止,我这辈子就喜欢过一个女孩,但那个人不是许宝桐。很多事情我现在难以去和你解释,也没法解释,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他用力地将我的头摆正,目光所及是他微颤的睫毛,还有他眼眸中的我自己。
  “我从没和你说过这些话,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总有一天会自己明白醒悟过来。但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高估你,所以才会出那样的事情。许宝榛,现在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这样的事只会发生一次,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林达西。你,只能在我身边!”
  我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用嘴粗鲁地盖住我的眼。
  “你没有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反驳的权利。我给了你一次机会的,可惜,你所遇非人。刚刚我在监控里看到你,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抓住你,再也不能让你跑掉。”

第9章 深渊
  生活会在你摔倒了又爬起来的时候,在你沾沾自喜的时候,用更大的力量把你推倒,直到你练就铜皮铁骨,百毒不侵。
  01.
  那几天我只要闭上眼,脑海里总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黑云压城,祝融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雨里,风把他的衣服灌得饱满,使他看起来像半悬空飘在我面前。
  然后,他突然飘向我,低头。
  再然后,我就醒了。
  我真不想再回忆那天的场景,但我的脑子却一次次在倒带。
  在祝融吻了我之后,我的大脑几乎是即时地死了机,他又低声细语和我说了什么,他是如何撑着伞将我送到出租车里,我压根就没有意识。待我再次反应过来,我已经坐在了绿色的出租车里,而祝融弓着身子正和司机说我家的地址。
  车发动引擎的那一刻,我终于可以清楚地听见外界的声音。
  祝融说,宝榛,我不等了。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来,他的伞被风吹得变形,车把我带走,将他抛在了原地。
  这场雨持续了一周。
  在第三天离开家回学校时,我爸把厚衣服塞满了我的行李箱:“你把羽绒服带去,天冷!”
  我把衣服一件件地往外抽:“爸,不用这么多衣服吧!再两星期我们就放假!我们这边又不是北方,何必带这么厚的衣服回去!”
  他按住我的手:“虽然说博陵没有下雪,但是南方的阴冷连许多北方人都受不了,你把衣服带着吧,有备无患!”
  我只能任他帮我拉着那只巨大沉重的行李箱下楼。
  我出门的时候,姚琳女士正把一件白色的风衣放进许宝桐的包里:“昨天路过商城看到的新款式,你喜欢白色,我想你会喜欢。”许宝桐则是低眉顺眼地收好,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恰好看到她饱满的眼袋和黑眼圈。
  说实话,我已经想不起她上一次如此颓靡是什么时候,好像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但我并没有觉得好受,心像被捆绑了一块铅石,重重地沉了下去,特别是看到我妈脸上虚假的笑容时。
  冬天的确来了,冷空气像一团盘旋在博陵上空久久不散的云,每一天睁开眼,连睫毛都能感受到空气里森冷的寒意。
  有时候回想起,林达西的出现就像夏日午睡的一场噩梦,被炎热唤醒,即使抑郁怅然,怯怯不安,也是稍纵即逝。
  林达西没有再来找过我,我也没有去再与他联系,他也没有再出现。他的到来已经给我的生活掀起了好几个轩然大波,我不能保证再与他接触多几次我的世界还能在风起云涌中保持平衡。所以,我默契地选择删去记忆里有关于他的那部分,假装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当然,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
  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我们无法改变,能做的,就是做好准备迎接更好的以后。
  我回校后的第二天,祝融也回了学校。
  我们一直没有见面,就连他给我发了信息我也没有回复。自那天的事发生后,我总觉得尴尬,一听到祝融的名字便有种微妙的情绪衍生。我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个吻要回忆几个月,但祝融与我太过熟悉,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
  让我和许宝桐亲吻,可能也没有这么尴尬。
  但是祝融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甚至不停地在我面前晃动,长途跋涉从博陵大来到我的学校招蜂引蝶。同寝室楼的女孩好几次神秘兮兮地将我从楼道扯进了厕所,害得我以为她们要对我做什么,谁知道大力金刚忽然变粉红芭比,娇声娇气地问我祝融的电话号码。
  当然,我没有妥协,几包泡椒鸭脚薯片和手工糖果就想从我手中窃取资料,没门。再不济也要翻倍。
  接下来的日子算是风平浪静,我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就在这森冷的冬天中到来,又平静地结束。
  我们过了一个平静寡淡的年。
  大年初五,我们一行人又去了诺澜公寓。
  我们已经许久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即便后来我们四人帮的关系恢复正常,见面的频率保持到一周一次,我们仍旧极少来到这个地方,好像这里成了一个伤疤,你走到这个地方来,你就会看到我们曾经是怎么在这个地方分崩离析的。
  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可是伤疤仍旧存在。
  而在这个下了零星小雨的春节,博陵的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人,莫名的我们却回到了这个地方。
  诺澜公寓和往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没有原来干净—打扫卫生的阿姨回老家过春节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易扬就任由桌椅铺灰。
  我们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身边的购物袋里装满了从便利店买来的垃圾零食和饭馆打包的熟食,只有祝融一人遗世独立地坐在沙发上,他觉得我们躺着十分不雅观。家庭影院在放着一部很老的鬼片,也不知是谁选的片子,当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扒拉着做出要钻出电视机的样子时,易扬突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进了房间。我看着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不一会儿拎着两瓶红酒出来了。
  “哪来的?”我和李缪缪异口同声地问。
  我对红酒毫无研究,但单看包装,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老头子说让我去酒店上班,我可不去,我什么都不会难道让我去做客房打扫或者洗盘子吗?所以,我和他吵了一架后,从家里出来了,虽然我早就不在家里住了,但我知道这次不那么一样。”他从橱柜里拿了几个杯子,咕噜噜地把玻璃杯都灌满了紫红色的液体,看得我和李缪缪龇牙咧嘴。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把腾飞搞起来呀,我在这里投入了那么多心血,总不能看着它就这样毁灭吧!而且不是还有祝融吗?他可是多优质的免费劳动力。”他把其中一个杯子给了祝融,又自顾自地碰杯,“不过老头儿停了我的卡,我可没有什么钱,好在祝融有很多廉价劳动力,他可以帮我骗几个师兄弟过来给我打免费工……”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听起来挺欢快,没有一丝沮丧,但我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
  他说了很多听起来干巴巴的话,我和李缪缪都在沉默,因为我们都知道做出这一步决定对他来说有多难。在以前,我总觉得他把这个做网游当成了一个颇具挑战性的游戏,但现在我知道,不是,他从来就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认真。只是,他和祝融都得不到家人的认同。易扬从商,祝家从政,无论是哪一家都会把做网游这件事当成胡闹—小孩子闹一次就够了,可不能一次次闹下去,会玩物丧志。所以,切断经济来源是最老套狗血也是最好的选择,除了保证他们的正常生活,多一分钱不给,他们在外面吃了苦,受了难,就会知道家庭的好,就会回来。
  我的脑子像卡带一样不停地转着,直到祝融的声音打断我,他高举着那杯暗红色的液体,完全忘记自己不会喝酒这件事:“来,别说那么多,我们干杯吧!”说完,他便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他独自占据了三人沙发,长腿却还有一半是露在外面的,李缪缪和易扬去了阳台,我听见他们不低的争论声。
  “你拿着!”这是李缪缪的声音。
  “我不要,我怎么能拿女孩子的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易扬还是笑嘻嘻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拿着,这是我所有的身家,不够我还能去借。你放心,我可不是那么好心帮你们,就当我入股吧,虽然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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