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远远走过来,与周围的绿莫名违和。
却很有几分许文强的既视感。
老张已经出门去迎了,唐糖拾起餐巾擦擦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本想装得成熟稳重些,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打扮,瞬即咧嘴一笑。
十六岁嘛,得活泼,见着生人也活泼,见着帅气的生人得更活泼。
11.唐家产业
“唐小姐?”
白言枫进门后,视线全程礼貌地停留在唐糖身上。他摘下帽子,递给身后的随从。
礼貌之余,也带有一丝打量的意思。
白言枫终日埋头工作,仅有的社交也是商业聚会,平日里根本无暇和姑娘小姐们打交道。
倒是对唐糖这丫头,虽知之甚少,却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除了上回在医院里,之前到唐家谈生意,也有过几面之缘。
印象里的唐糖,是个修养极好的小姑娘。虽然和大多数千金小姐一般性子有些娇蛮,听说也时常调皮闹腾,却又比寻常姑娘更加天真烂漫,遇人尤为客客气气,嘴巴乖甜讨人喜欢。
不过,这大病初愈的人,到底是不一样。
和他之前见过的几次,都不一样。
“嗯,我是,白先生你好。”
唐糖和白言枫大眼瞪小眼,两人就堪堪站在门口,门外的冷风呼呼啦啦刮进来。
最后还是白言枫淡笑出声,抬腿往屋里绕了几步:“我是白言枫,以前见过的,不过还是很高兴重新认识你,唐小姐。”他摘下皮手套,伸出一只手,笑容温煦。
这主动送上门的手,哪有不握的道理。
唐糖嘻嘻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很是开心地与他握了手:“白言枫,好名字!”
林府上下,重要的角色一个都不在,接待客人的重任自然落到准少夫人身上。
唐糖吩咐了晴姨准备茶点,又念着白言枫可能有什么要事相商,让张管家给林泽绅打了电话。
不过白言枫似乎没有多待的意思,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她安排完,笑容越发浓烈:“唐小姐不必麻烦,我这次其实是特意来看看你。”
唐糖一个咯噔,眼珠子转向他。大意是想说,既是无事,怎么不事先讲明白……
“看我?”手指指着自己,语气惊讶,表情却并不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早在医院她就注意到有这号人了,当时所有人都表现的或慌乱或激动,情绪夸张地写在脸上,唯独两个人不同。
一个是林泽绅,一个就是他。
这要放在剧本里,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男主和男二无疑。
不过要论气场和颜值,林先生还要更胜一筹。
不懂唐糖的脑补,白言枫起身掸了掸衣服,随从上前将帽子递给他。
“方才进来看到管家备车,唐小姐是要出门吗?”
白言枫一向善于察言观色,面对失忆后的唐小姐却有些摸不透。越是单纯如白纸的人,越是摸不透。
他想试探她,因了摸不透,反而无从试探。
“嗯,想出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既然对方没事,唐糖也不想改变计划。
瞥了眼窗外晦暗的天色,又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一点半,出去逛一逛差不多回来吃晚饭。见晴姨端来茶点,她随手便拿了两块玫瑰糕,下巴朝着长身而立的白言枫扬了扬:“要不要吃点,晴姨的手艺很不错。”
讶异于她的爽快,白言枫除了笑就只剩笑:“来的时候已经吃得很饱了,谢谢唐小姐的美意。”
“好说好说。”唐糖觉得无趣,男人一旦客套起来就好像会没完没了似得。
兀自咬了口糕点,又觉得不满足。这糕点做得实在美味,玫瑰的芳香甘甜入口即化,索性让张管家拿个食盒装起来,准备带着路上慢慢吃。
晴姨怔怔看着,站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好。要知道,唐小姐以前虽然也喜欢吃她做得点心,但也从来没像这般欲罢不能,啧啧称叹过。
唐家在上海有好几家大的酒店,其中一家还主打法国西餐,所以唐糖的口味比一般人更难得调理,家里的大厨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讲究归讲究,却从未明面上夸奖过谁。
可见晴姨是多么荣幸。
如此说着,也不待管家过来,晴姨自己拿来食盒,风风火火给她装进去。
白言枫看着,越发觉得唐糖是个孩子,不由得敛了笑意:“不知白某有没有荣幸,陪唐小姐逛一圈,南京路一带白某很熟悉。”
哟哟,这说着说着怎么就成白某了?
唐糖抖了抖鸡皮疙瘩,脸上笑容却十分乖巧:“好是好,不过白先生也知道,我大病初愈,脑子里不清楚,就怕损了先生的兴致。”
这话也纯属客套了。她不想白言枫陪着,甚至连“脑子不清楚”这种损己的借口都扯了出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老这么笑着,她也不好意思抹了人家的面子。
“无妨,到了年边了,就当休假,况且,白某还有些事情想与唐小姐商量。”
白言枫侧身,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完完全全将唐小姐的婉拒拦了回去。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辞。只是有些心疼食盒里的玫瑰糕们,本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现在多一个人,少不了要分出去几块。
顿时表情就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唐糖走在前头,白言枫,老张,随从,紧跟其后。
天气不大好,屋里有暖气不觉得,出了门被寒风迎面围上来,唐糖的小身板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好在老张想得全面,提着一件深色豹纹的毛绒外披跑过来。
“谢谢张叔,好冷啊!”唐糖感激地披上身,一股淡淡青柠味随即窜入脏腑。
“这是阿绅的衣服?”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嗯,少爷说外头冷,嘱咐小姐出门一定要带上。”
哦。
唐糖搂紧大衣,把露在外面的脖子都圈起来,顿觉暖和不少。
林泽绅似乎也没有面上看着那么冷情,即便不喜欢她,行事上还是不忘照顾她。当真和他的名字一样。
林泽绅,施人以恩泽,待人以绅士。
最后是坐得白言枫的车,老张在后头紧跟着。唐糖双手环着身子,脑袋倚在窗沿边,密闭的空间有些沉闷,唯独窗户缝是通着几丝凉风,吹得人莫名舒服。想笑。
冰冷的车窗沾染了人的呼吸,瞬时便起了层雾气。
然后斑驳的水雾凝聚,渐渐成了几缕细小的水柱,在颠簸的寒风里,像人的眼泪簌簌而下。
透过水柱滑落的痕迹,恰好能很清楚地看见外面。
晦暗的天,时隐时现的日头,和匆匆倒退的老树枯藤。
陌生的环境,却莫名地让她生出许多欢喜。
“呵,唐小姐很喜欢林少啊。”
一旁的白言枫,是个不甘寂寞的男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身旁坐着的女子,明显在想着另一个人。
唐糖也不否认,只低声笑笑。
“不过,唐小姐失去了记忆,对林少的了解有多少呢?”
他唇边的笑意依旧温和,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冷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势在必得的东西,他通常只能尽量装得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分毫不能减。
唐糖压根没回头,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她只充耳不闻。
白言枫却当她是沉默,甚至索性把这沉默当成他以为的沉默。
于是接着说:“唐家那场大火着实离奇,要说是库房失火,怎么累得整个宅子都起了火,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幸免于难。”
“我不是人么?”唐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想说什么?就是挑拨离间,也不至于扯到杀人放火的事情上吧。
心情却蓦地紧张,衣服下掖着的双手紧了紧。
“我没别的意思。”白言枫哑声失笑,见她有些不快,却并不准备就此打住,“只是,白某听说,唐小姐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上辈子的福报,恐怕……”
“恐怕怎么?”唐糖终于不耐烦,转过脸来盯着他看,眼巴巴瞅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她想说根本没什么上辈子的福报,就是有福报那也是赵小栀的福报,真正的唐糖早就魂归西天了。
见不得这男子故弄玄虚,瞧着面上挺爽快,却非要装一装,跟那些白莲花堪堪一个做派。
“没什么,只是提醒唐小姐谨慎一些,毕竟唐家的产业在整个大上海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唐老板不在了,唐小姐作为唯一继承人,理应振作,将唐家生意整顿一番。”
白言枫还未察觉她的不耐,只当她是听进去了。滔滔不绝,就要说到最关键的地方,想想还是及时收住。
唐家这块肥肉,多的是人念着。
林泽绅与唐糖婚约在身,一般说来外人很难插足,但如今情况不同,这唐小姐失忆也是失得恰到好处,会不会是假装,也说不准。
所以白言枫还留着一手,大火一事慢慢调查,待有了铁证再做打算不迟。
不过,唐小姐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白先生,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唐家的产业分你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