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却只是抽了下嘴角,在揉过那些发疼的地方后,她才发现自己面前正笔直站着哥哥的客人,可他却只是用眼角的光看着坐在地上还没有站起来的自己。她想无论是换做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一定会立刻伸出手扶她起来,要知道这是一个绅士最起码的做法。
但他没有,连自己会这么难看地摔到地上,这个人也有一半的责任,克莱尔想到这里,不得不对福尔摩斯的印象跌到谷底。
“没事吧,克莱尔?”维克多绕到妹妹身边,在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时才发现,克莱尔的手腕已经红起来,“诶?看样子真的要找医生来看一看了。”克莱尔却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指中抽开,虽然这也会引起她不小的疼痛:
“没什么,”她小声说了一句,“一会儿让女仆替我包扎一下就好。”刚说完,她便将目光对向福尔摩斯,维克多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向妹妹介绍一下这位朋友:
“对不起,这件事儿都快让我忘了,还要向你介绍一下这个人,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他还没说完,克莱尔就冷着脸将自己已经乱了的长发拨到了肩膀后面:
“哥哥你,还真是认识了一位没有礼貌的先生。”她一说完,便绕开了面前的福尔摩斯,径自一人向房子走去。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至少在克莱尔心里,她已经将这个人定性为普遍意义上的不礼貌者。
她的手腕比想象中要严重,回家不久便红肿起来,简直连动都动不了。仆人们在替她用冷毛巾敷过后便涂上了药,用绷带缠好以后,克莱尔的右手也就彻底无法使用了。
晚餐的时候,她本还闹着性子,至少不想再在餐桌上见到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但是看在哥哥的好说歹说,她也必须要顾及他和父亲的面子,至少她应该还不会被这样一个人给彻底打败。
但问题又来了,当她坐在福尔摩斯对面,与他相对吃饭时,由于右手无法动弹,她只得用左手勉强操作餐具。即便如何小心,这只并不惯用的手也总是会让她的进餐时出现些小小问题。比如会发出比较响的碰撞声,又比如切割时会不小心有汤汁溅出。
而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换来对面那位客人一丝一毫的歉意,相反,他竟然还略有嫌弃地将自己的盘子朝里面挪了挪,为的就是不让克莱尔碗里的东西溅到自己碗里。
这简直让克莱尔无法忍受,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令人讨厌的家伙,她咬了咬嘴唇,在所有人都相谈甚欢的情况下,她终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丢下了自己的餐布:
“怎么……”维克多还没说完,克莱尔就没好气地吩咐一边的女仆:
“替我把晚餐拿到卧室去,我真受不了这样的挖苦了。”
维克多和他的父亲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克莱尔对面的那个人。但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锐利的眼睛像是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鹰,在看到克莱尔那略显暴躁的表情后,他终于伸出手,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举动。
他将克莱尔的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当空气中只剩下刀叉与瓷盘相互碰撞的声音时,人们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拿起刀子,切开牛肉的动作娴熟而漂亮,当所有东西全部变成等量的小块后,他才重新将盘子推到了克莱尔面前:
“我觉得您既然不方面用刀,在这之前先找一个人替你切好似乎更妥不是么,克莱尔小姐?”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克莱尔,让她不觉又拧了拧眉心。
“啊,我怎么没想到!”维克多在一旁十分后悔地说了句,但克莱尔却因为他的行为而更加生气。
她觉得那更像是一种羞辱,简直没有人情可言。
所以她瞪了客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餐厅。
☆、Case 05.非礼勿言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十月的伦敦总是被雾魇所笼罩,带着诡谲以及不善。黑色的房子间亮起一盏盏黄色的灯,而玻璃所构筑的光滑表层则都晕染上一层淡淡的黄,在沉寂而黯淡的雾色街道上,像是厚云中挣扎着要露出光芒的星,顽强却无力。
其中的一颗星星位于贝克街221B的二层公寓,透过那片玻璃,一位面容善良的男子正望着他对面的另一位男子,然后下意识地用手帕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气氛有些紧绷,身边的女士用一种针一般的目光望着他对面的男子,而那位男子则依然表现出一种风淡云轻气度,即便现在,这个表情连他都觉得不能忍受:
“我说福尔摩斯,”这位面善的男子终于开口,“我想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赫德森太太不很喜欢你的原因了。”
“嗯?”他却只是将目光转向华生,然后充满疑问地歪了歪头,“为什么?”
“……”华生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位有些奇怪的新朋友解释,因为会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足够让人无法接受的了。反倒是旁边的受害者克莱尔,她只是耸了耸肩,在朝华生使了个眼色后,预备重新说起:
“总之这位没有礼貌的福尔摩斯先生就这样和我见面了……”
“但是特雷夫小姐,我记得您后来明明还很钦佩我不是么。”他不依不饶,重新将视线对向克莱尔的时候,她略微愣了愣,包括华生。这时福尔摩斯才解释道,“克莱尔特雷夫,说实话我不习惯喊什么赫德森太太,我想回忆的时候,我们还是暂时改回原来的称呼比较好。”
克莱尔没有反对,原因大概是她从福尔摩斯的眼睛里看到了与八年前相似的光芒,时间倒回那么长,克莱尔想,她也有些怀念也说不定。
“好吧,那么我们继续。”克拉尔一说完,眼里似乎又充满了对遥远从前的回想。
※
那天晚上,克莱尔和哥哥维克多聊了很久。
而事实上,应该和克莱尔聊很久的应该是福尔摩斯,但即便早在书上就知道这位大侦探自我中心,克莱尔似乎还是无法接受他如此自负的模样。
“也许我明天应该离开诺福克郡。”克莱尔身心俱疲地用手背撑着脸颊。
“你…你你难道是要去找那个混小子么?”维克尔拧起眉心,奥斯维德一瞬间就跃上了他的脑海。
“……哥哥,连父亲都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也许明年或者后年我们就会结婚。”
“你…你不应该以学习为重么?我亲爱的克莱尔,我的小天使,你难道准备抛下哥哥一个人!”他深情无比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房间一瞬陷入宁静。
“……”克莱尔瞥了维克多一眼,然后更加无力地吐了口气,“我想我大概真的有必要和父亲说一下,我明天就出去旅行,法国也好、意大利也罢,总比呆在这儿要好。”说着她正准备起身,却被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维克多先一步按住了肩膀:
“相信我宝贝儿,我的这位朋友并不比奥斯维德差劲。”他忽然很认真地说道,这让仰头看到他表情的克莱尔也不得不重新坐下。
“但是哥哥……”她微微低下头,而她的兄长也跟着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他握着克莱尔的手掌,仿佛想让他的妹妹安心下来:
“相信我亲爱的,福尔摩斯是位正直的青年,并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只不过,呃,只不过他并不很会与人相处,但他身上有着令人吃惊的才能,这一点,就在刚才的餐桌上,连父亲都表示了认同。”他也是棕色的头发,高挺的鼻梁就像很多时候那样,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连克莱尔都不免为之折服。
“那您必须得站在我这边,在我受委屈的时候得替我出气,不许偏心那家伙。”克莱尔想,也许自己不喜欢福尔摩斯的另一个原因是,自己的哥哥竟然那么信任地将他带回了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相信他的这位新朋友,也似乎是她有记忆起,哥哥最信任的一位朋友。
“噢,当然。”他抬起头轻声说道,接着便低头吻了克莱尔的手。
“嘶——”克莱尔红肿的手腕让她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身子,维克多则立刻松开了她绕着绷带的手腕:
“抱歉。”
“说话得算数,就让他明天向我道歉。”克莱尔忍着痛说道,“你可怜的妹妹至少一周都没法自己切牛肉了!”
“吃饭的时候我会替你切的,亲爱的。”维克多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才不要!别跟他学,哥哥!太…太丢人了!”克莱尔大声说道。
“哦好的好的,那吃饭前我替你切好总成了吧?”维克多笑眯眯地看着克莱尔,在勉强得到克莱尔的点头后,维克多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克莱尔的房间。
……
第二天的太阳来的似乎格外早,也许是身处一个并不繁华的城市,才会让阳光如此轻易爬上望不到边际的绿色草原,这也让清晨显得更是生机勃勃。
克莱尔不喜欢睡懒觉,这也许是随了家里的习惯。维克多也是,她的父亲也是,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当自己换好衣服准备进餐的时候,那位客人已经先她一步坐在客厅里享用起只有小镇才有的美味早餐。
今天的克莱尔没有穿骑装,手腕的伤痛让她根本没法骑马,所以她乖乖换上了一条浅紫色的洋装,一字领下缀着花边和蕾丝,包钮则相当妥帖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围,缀在蓬松绸布上的用缎带系好的金色蝴蝶结,让整条裙子淡雅却不平凡。看得出来,在这样的小镇里不可能买到这种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