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华生给她的印象与书里的感觉差不多,至少是个比福尔摩斯要礼貌和谦和许多的人。
“您好。”克莱尔终于扬起唇角,在露出要比刚才更加诚挚的微笑后,一边的另一位先生终于打断了他们:
“我想介绍就到此为止吧,华生,你有必要上去看一看这房子是否和你的意。”他依然给克莱尔很难融洽的感觉,所以女人在收回自己的手时,看向他的表情明显多了一层不悦。而那个人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不久便跟着华生登上了二楼。
华生很满意这间房子,至少在看完后不久,便敲定要住下。反倒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福尔摩斯,在这位同伴敲定住下以后,扬起唇角笑了笑:
“明天就把箱子搬来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克莱尔点点头,“随时都可以,我的女仆明天也会来,能帮着一起打扫。”
“那太好了,我想您丈夫寄来的信应该不会让您这么快改变心意吧?”克莱尔望着他的目光一瞬间犀利不少,在将视线对向窗边那尚还凌乱的书桌时,她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赫德森先生…也住在这儿?也许我们应该问候一下他才对。”不明真相的华生微笑着看向克莱尔,才发现这个女人此刻与福尔摩斯之间的目光有着某些极不友善的因素,这让他不免一头雾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担心,华生,她丈夫并不在伦敦。据我所知,奥斯维德应该还是伯明翰法院的一名审判员。”福尔摩斯这才回答道,“不过不知道女人的仁慈之心会不会让我们的房子打水漂,如果赫德森太太急着回去和她的丈夫和好的话,那么我们的房子也就要不翼而飞了。”他带着讥诮的语气,说完这些时,克莱尔终于叹了口气,扭开与他争锋相对的目光,这才小声说道:
“不会的,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一刀两断了。”
“……”福尔摩斯望着她,原本还有的讥讽这才收敛了一点,半天之后他转身说道,“您确实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但您还和八年前一样让人讨厌!”克莱尔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华生还迷茫着的时候,这两句对话终于让他明白之前总也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是怎么回事:
“等一等福尔摩斯,难道您和这位赫德森太太是旧识?”
☆、Case 03.旧事重提
克莱尔坐在自己的房间内,那只原本还放在客厅的书桌,最终还是被她搬进了自己的房间。窗户外的大街上,行人密密而行。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伦敦,是工业最为发达的城市,几乎站在了世界的顶端。然后污浊的空气却总也勾不起克莱尔的一点好感。每天醒来,放眼望去的都是那些灰蒙蒙的天空,还有蜗居在苍穹之中的云,一层叠着一层,一轮盖过一轮,让她总是产生一种不安。
也许是昨晚的那场回忆,让她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年少时的执着,年轻时对于爱情的信任以及确定,却不知一切无疾而终。
房门外有了点响动,克莱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她的房客已经醒来,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那位和她有些过节的房客。所以她推开了房门,她看到他穿着宽松的睡衣站在门口准备按铃,但克莱尔的出现终于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两人对视了几秒,还是克莱尔首先转身朝他甩了一下手:
“早安,我马上就去端早饭。”说着便向楼下走去。
“是你做的还是怀特小姐做的?”房客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克莱尔站在楼梯中间,抬头看向福尔摩斯的时候,阳光从客厅窗户里露出一隅,打在房客身上让他显得有些不真实。
其实她至今有些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比如想起自己应该是他与华生所居住房屋的房东,是那个被小说之外人们津津乐道的贝克街221B的女主人。
“你觉得呢?”
“……”房客愣了愣,他一定是睡糊涂才会问这种问题,但说实话,他也确实很看重早饭,所以瞥了克莱尔两眼他才终于收回目光:
“……好吧,应该还不赖。”说完便重新走回了房间。
……
今天的早饭是克莱尔准备的,她的小女仆怀特一般早上都不会出现。克莱尔不是个很严格的人,在她不是很忙的时候,她不会强迫那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大清早爬起来准备早饭的。而事实上,福尔摩斯也恨透了怀特的早饭:
“这个面包能把雷斯垂德的脑袋砸开了。”这是他对怀特烤的面包的评价,让站在一边的怀特差点直接哭出来。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我的早饭不知道您能不能吃惯。”克莱尔把碗递了上去,“因为早年父亲带了几本中国的食谱回来,所以也跟着学了不少。”这当然是一种说辞,其实克莱尔一直都没吃惯过面包咖啡的组合,才不得不自己动手做些粥和汤之类。
“我曾经吃过中国菜,这还得感谢一位委托我的主顾,他家有一位中国厨师。我对中国菜的印象一直不错。”他接过了克莱尔手中的碗说道。
克莱尔在替他盛好后,也替自己盛了,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福尔摩斯愣了愣,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他独自品尝早饭翻阅报纸的时间,而克莱尔则应该早就在这之前解决了自己的早饭。
克莱尔看出了他的眼神,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偶尔也得和自己的房客一道吃顿早饭什么的。先生,说起来你不应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出今天的早餐是我准备的?”
“你身上有食物的气味。”
“就这么简单?”
“嗯。”
“但这也可能是怀特做的,我只是吃过了早饭。”
“哦,那位怀特小姐只会做烤面包!面粉和大米的味道我可分得出来!”福尔摩斯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淡淡的绝望,却让一边的克莱尔微微咧了下嘴角:
“先生,”她的声线忽然沉静下来,让桌子对面的人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一下,“昨晚以后我想了想,觉得当初的自己并没有后悔的理由。”克莱尔用银匙搅动了一下碗里已经完全煮烂了的火腿粥,“当年奥斯维德也很喜欢我做的早饭,就像喜欢我一样,所以我也没有理由不信任他。”
“但是太太,您从来都没有认真考察一下他的四周。”福尔摩斯咽下了一勺粥说道,“他的人品如何,同他结交什么样的人有着很大关系。”
“……”克莱尔没有说下去,她毕竟是个女人,在看待问题上和男人思考的角度不同,尤其是这位大侦探。
餐桌上方的空气一时之间陷入安静,而克莱尔也想起了昨晚的那场谈话,又或者是回忆。
※
要说起昨晚那场谈话,还要拜华生的好奇心所赐。
他早在看房那天就对福尔摩斯和克莱尔的关系好奇起来,但那次的反问却仅被克莱尔的“别再提”这三个字挡了回去。
“所以赫德森太太,我真的很好奇您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关系。”这位先生要比福尔摩斯温和讲理多了,比如方才还在看书的他在看到克莱尔进来给植物浇水的时候,便立刻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水壶。
“其实真的……”克莱尔犹豫了一下,从前的画面又一次跃入脑海,比如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家伙猖狂拉住自己马缰时的表情。但看到华生那么认真替自己浇水的模样,她又不想太打击这位朋友,“我们大学在一所学校。”
“诶?”华生愣了愣。
“我是剑桥的哥顿学院,一个女校。”克莱尔补充道,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的观念还很强烈,连女性可以上大学都才是刚刚被允许的。
“这么说,福尔摩斯是在剑桥上的大学?”
“嗯。”克莱尔点点头。她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有她的哥哥和未婚夫,全都是在剑桥上的大学。”
“……”克莱尔立刻扭过头,她看到福尔摩斯已经站在房门前脱下了帽子和外套,并毫不客气地准备将它们递给克莱尔。克莱尔望着他,她和这个人距离挺远,至少要接过衣服,她还得走过去几步:
“这是您的义务吧,房东太太。”
“……”克莱尔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也不动,倒是一边浇着花的华生又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过来劝架。
说起来从入住到现在,华生已经无数次干着这样的事情,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种心累的感觉。所以他挤眉弄眼看向福尔摩斯,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福尔摩斯最好还是体现一点绅士姿态比较好。但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所以最后还是克莱尔走上前,接下了他手上的东西:
“算您厉害,先生……”她从齿缝里挤出这样几个字。
“啊说起来,华生你真的要听我和这位房东太太的故事么?”福尔摩斯笔直地站在门前,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这让华生不免抽了下嘴角:
“你今天外出一定很顺利吧……”要知道这个人如果不开心起来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处于冥想状态,或者忧郁地在自己房间里拨着他那只可怜的小提琴。今天能有力气和房东拌嘴,已经是他这些天来最开朗的模样了……
“哦是的,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他挑了挑眉毛,克莱尔却已经将他的外套挂进了他的房间,“能有您这样的同住者真是太棒了,完全不打扰我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