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欢不爱 (蝴蝶与沧海)
- 类型:都市言情
- 作者:蝴蝶与沧海
- 入库:04.11
21 薄如蝉翼的悲欢(三) 只欢不爱
果真没有什么可以永远燃烧下去的吗?即使燎原之后依旧要复归于灰烬,即使今生仍然相爱想必我们心中也不敢置信。——席慕容
人生朽如枯木,恰逢春天。当年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便是枯败朽木上的春风,夏末抬眼看着慕宴,满眼荒凉。骗子,全是骗子。
她狠狠咬着他的手臂,有多恨便有多用力。慕宴一声不吭抱住她的身子,直到她用尽全身力气,直到她无力挣扎,直到她滚热的泪滴在他的手上,他高大的身子才猛地一颤。
他垂下眼,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凶狠地吻住她,吻到颤抖,窒息,吻到血腥弥散。
“末末,”他的额抵着她的,压抑地喘息着,“你恨我吗?”
她挣脱,无力地滑落在地,抱住颤抖却空乏的身子,疲倦,寒冷。
“你爱我,末末,你比谁都清楚。”慕宴低笑,无比残忍无比清晰地说着,“只是末末,当初你靠近我时就应该清楚,这段感情是烈焰,会伤人伤己。”
夏末抬眼看着慕宴,从未如此认真地看着一个人。他的眼深邃,有浓雾翻滚,她看不到眼中的倒影,依旧英俊的面容,却透着尖锐的冷漠,七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这个男人陌生如斯。他还是她当年爱的那个男人吗?还是那个说着会爱她到老的男人吗?
她低低笑起来,无法自抑地笑起来,笑到泪水滚落,声嘶力竭。恨,她要如何去恨?这男人遗忘了他们所有的一切。爱,她还能义无反顾地爱下去吗?当人生陷入黑暗与冰冷的阴影中。
“末末,你说话——”慕宴看着她有些空洞的表情,英俊的面容透出一丝惊惧来。
她抗拒地不去看他的眼睛,微微疲倦地闭上眼。那些温暖的,光明的过往一点一点地在挣扎,在破碎,她只是有些累了,不管怎样都好,就这样吧。
“慕宴,”她睁眼,双手细细地抚摸着他的面容,异常平静地说,“孩子是无辜的,姐姐有了你的孩子。”
慕宴俊脸阴沉如暮霭,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末末,我不会有孩子,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你的。”
“你依旧会娶她,难道不是吗?”她咬牙,与他对视。她开始恨自己,为何如此清醒,如果是七年前的她,她定然会欢喜,会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个男人是爱着她的,只是历经沧桑后,这世间纵然还存在爱情,她也不敢置信。
这个男人说的很清楚,不会有孩子,却没有说不会有婚礼,他依旧会娶简可容。多么现实睿智的男人,他们男人可以分开爱与欲,自然也可以娶个门当户对,世人艳羡的妻子,再找个自己所爱的女人当宠物一样宠着。
她笑,异常悲凉。
慕宴放开她,站起来,莫名地看着夏末,许久,淡漠地说:“对不起,末末,我需要时间。”
夏末站起身子,靠着门,继续冷笑着:“我也需要时间。”她也需要时间来冷静,来思考,这样的人生到底会走到怎样的荆棘丛中。
“你别闹了,我给你做你最爱的糖醋鱼,好不好。”他神情微动,低低叹息着,慢慢哄着她。
夏末身子颤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目光雪亮如刀:“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醋鱼?”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爱吃糖醋鱼。她从小就讨厌做饭,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慕宴订饭菜,专人送上来的,他想起来什么了?
慕宴的神情有些僵硬,按了按太阳穴,颓然地说:“许是我记错了,你不爱吃吗?”
想来也是,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她的爱好,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爱吃糖醋鱼。这些年,她茫然度日,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因为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末末,我不想与你吵架。”他低低叹息,抱住夏末,柔软地说。
夏末一点一点地拉开他,走出他的怀抱,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当年,他们也经常吵架。那时年轻气盛,她一心沉迷于绘画中,常常忘记他的事情,他愤怒,指责她,说她的世界里只有绘画,没有他。
如今,她已经不画画了,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可是他的世界里却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世事无常便是如此。夏末低低一笑,抬眼看着慕宴,沙哑地说:“我想吃糖醋鱼,你亲手做的。”
慕宴微微欢喜,点头说道:“好,末末,我让人送新鲜的鱼上来,亲手做给你吃。”
她点头,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着打电话,忙着煮饭。
在她心里,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是慕氏的继承人,而是她简夏末爱的一个普通男人。
那年,在罗马20平米的小房子里,他亲手做糖醋鱼给她吃,去市场买最新鲜的鱼,然后笨拙地煎烤,最后糊成一片。他们坐在床上,吃着泛苦的鱼,微笑着如同拥有了全世界。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连笑容都透着青涩的影子,以为人生纵然不是繁华似锦也会是一路扬尘的喧嚣。她终日靠画画度日,所有的钱都花费在旅行与生活上,他出来体验人生,走过一个一个城市,在罗马因她而停留。没有卡,现金花光,与她一般无二。他们只能租着最小的房子,体验着各样的人生。
没钱了,她去人流最多的广场绘画,十分钟就能画出一张惟妙惟肖的肖像,一天收入好的话能挣几百欧元。他则去附近的黑市赛车,他从来只赛一场,然后拿钱走人,等在广场的附近,微笑地看着她绘画。
他们去跳骚市场,挑选着便宜而复古的小东西,布置着只有20平米却温馨的家。
他们去旅行,骑着从跳骚市场淘来的破旧机车,在树叶飘落的季节,背包出行,他们迎风张开双臂,高声欢呼:“Je t'aim éternellement.”
那是她会的第一句法语,在无数个夜里,他一次一次地用口型描绘着。她用绽放的身体记住了这个永生铭记的话语:Je t'aim éternellement.(我会爱你到老。)
在威尼斯,他们拥抱着分开,逆向而行。他说:“末末,此生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她奔跑在人流中,转过一个又一个街口,看过一处又一处的风景,如同欢快的小鸟,她才不要被他找到。
他说:“末末,等我找到你,我们就结婚吧。”
她在人潮里迷失了方向,从日出到日暮,从欣喜到荒凉,她终于丢失了自己,也丢失了他,如果此生就此失散,那又该怎么办?她辗转在叹息桥下,悲伤不已。而他在夕阳笼罩的桥上高声喊道:“末末,嫁给我吧。”
年轻的面容,年轻的声音,她在人流里蓦然回首,有泪如雨。
他们在叹息桥下深情拥吻,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以为此生天长地久。然而无数个夜晚从噩梦里惊醒,只有她一人守着那个誓言,孤独到天明,世界一片孤寂荒凉。
岁月辗转,他终于弄丢了她,弄丢了那个发誓相爱到老的末末。
夏末闭眼,感觉身子有些冷,秋天了,寒冬就要来临,怎么可能不冷。
“喂,有事吗?”刻意压低的声音。
夏末睁开眼睛,看着接电话的慕宴。他靠在厨房,背影透出坚毅与冷漠,许久沉默地挂上电话,继续做着糖醋鱼。
夏末有些厌倦地垂下眼,看着沙发的暗色纹路,莫名发呆。
慕宴将做好的酸醋鱼端至餐桌,抱着她有些凉的身子,低低地说:“末末,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吃饭,好吗?”
“好。”她抬眼,淡淡笑着,不悲不喜。果真是不能奢望。
慕宴有些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去换衣,出门。
夏末看着他出门,脚步声渐渐远离,终于低低一叹,卸下浅笑的面具,表情空洞而满是戾气。她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糖醋鱼,起身将他们倒进垃圾桶。
她沉默地走进卧室,将自己的衣服日用品塞进包里,背包走出公寓。她站在路灯下,拨打着梁飞白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
“飞白,你能收留我吗?”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沙哑地开口。
电话里,梁飞白顿了半响,然后淡淡地问道:“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飞白,谁的电话?”女人甜美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夏末身子一颤,陡然挂断电话,如避蛇蝎一般,将手机拆开,丢进包里,一个人站在晕黄的路灯下。
梁飞白沉默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然后起身。
“飞白,你去哪里?”老将军见状脸一沉,问道。此时一桌子人都看向了梁飞白,这场宴席才刚开始,虽说是有些相亲的意图,但是场上坐着的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梁家老爷子还在呢,这小子不是要离开吧?
梁飞白一站起来,梁老爷子就怒了,这兔崽子,再不喜欢,场面上的功夫也是要做的,这小子当真是反了天了。
“爷爷,我还有事,先走了。”梁飞白不去看老爷子有些发青的脸色,只冷冷看了一眼这个相亲的所谓将门之后的白痴女,起身推开椅子,肆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