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半夜发生的不快,我和金慕渊都选择遗忘。
我起来的时候,是从他的怀里爬起来的。
等我洗完脸刷完牙出来。
他已经西装笔挺的坐在病床上。
因为对外宣称命悬一线,他几乎从不踏出病房门。
消息都是靠徐来和萧启睿的传递。
即便这样,他依然每天一丝不苟的穿着笔挺的西服,坐在窗边,腿上放着笔电。
看到我出来,他一张脸依旧冷着,说,“吃饭。”
我就一声不吭的吃完饭,然后下楼。
毫不意外地在医院楼下遇到金母。
我以为,沉不下气的会是金父,不曾想是金母。
她穿着合身的藏蓝色旗袍,气质高雅,一点也不像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
她看了眼我微微显怀的肚子问,“几个月了?”
脸上隐约有些喜悦。
想必金慕渊根本没有跟他们提过我怀孕这件事情。
相比较让我心生恐惧的金父,我想,我对金母也喜欢不起来。
金父不喜欢金慕渊,甚至存了暗害的心。
可,金母呢。
她难道不清楚吗?
还是说,她藏的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深。
我朝她笑了笑,“快四个月了。”
然后她说,“看得出来我儿子很喜欢你。”
对于这种试探性的话,我只能回以一笑。
她身边没有跟着管家。
我想她应该是自己过来想单独跟金慕渊说些话,就说,“他在楼上。”
金母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答非所问的看着我说,“改口费都给了,你却不叫我妈了。”
我妈说,结束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就在于只要一方熄火露出笑脸,另一方一定用拥抱回馈。
我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妈。”
金母没有拥抱我,她摘下自己的镯子递给了我。
“你现在确实是我金家的媳妇了。”
我没有拒绝,郑重的接了道了谢。
这句话不难理解,就好比金父到现在都不承认我的身份。
而金母看到我怀孕了,这才承认我。
我和金慕渊的一张结婚证,在他们眼里,就像一张没有盖章的合同纸一样,薄如蝉翼,只要轻轻一撕,就只剩一地的碎屑。
我和金母没有像其他人家的婆媳一样,就儿子和孙子的问题讨论个热火朝天,也没有就女人的衣着打扮问题开开心心的聊个半天。
事实是,我站在草坪上做伸展运动,锻炼身体。
而金母就站在我旁边,嘴角带笑的看着。
十分钟后,我结束锻炼,转身问她,“有事吗?”
金母说,“有。”
我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苦涩的,纠结的。
我仰着脸感受阳光打在脸上的温度,刺目的光线里,我眯着眼睛看着金母说,“能不能等我生完孩子以后再说?”
金母可能看穿我的想法,笑着摇了摇头,“你别误会,不是对你不好的消息。”
她皮肤保养得很好,眉眼尽是风情,看得出来她年轻时是极美的女人。
她说,“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的表情瞬间僵滞。
“金家的子女向来冷情。”金母说。
她摸着手腕的镯子,声音绵长似叹了一口气,“越是喜欢的,越是推的很远。”
我想,金母下一句是想告诉我,金慕渊对我是特别的。
可我无法抑制的想起了秦安雅。
那个金慕渊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肖全的女人。
所以,不是距离产生美。
而是,越是喜欢,才越要推开吗。
金母走上前,拉着我的手,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我有些不适应,可我没法拒绝。
因为她的眼神是那么和善。
金母说,“我的儿子我很了解,得不到的宁愿毁掉。”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我不明白。”
“你身上的锋芒太重,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方为另一方收敛,而不是互相竖起尖刺。”她拍了拍我的手说,“他四岁的时候,和同龄的孩子抢一架飞机模型,最后飞机被他踩了个稀巴烂,那个孩子也被他打到骨折进了医院。”
明明该是残忍的一段,金母说出来的时候竟有种眉飞色舞的光彩。
难怪金慕渊长成了现在的性格,想必和金母的不管不问有很大的联系。
平时锻炼完一定要上去在病房里陪着他的,如果去的晚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
我就直接问,“妈,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希望你不是那架飞机,也不要成为那个孩子。”
金母说完这句话就上去了。
落在后面的我,脑子轰轰。
我想,我是明白金母的意思的。
却又是不明白的。
....
我进病房的时候,里面安安静静,要不是亲眼看着金母进去了,我简直真要以为里面只有金慕渊一个人。
我默默的走进去,坐在病床上,掏出手机玩游戏。
金母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眼坐在窗边沙发上的金慕渊。
她说,“我和你爸今晚就回去了。”
金母说这句话的时候,站的位置是病房的正中央。
她的眼睛可以同时看到我和金慕渊的方向。
我轻轻抬眼看了看金慕渊,他没什么反应,两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阵说,“哦。”
金母明显情绪有些低落。
我其实有些看不懂她。
她说金家的人都是薄情的冷情的。
可我知道,他们都是外冷内热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进来的时候就把窗帘拉了起来。
她知道金慕渊的眼睛暂时不能看太刺眼的东西。
而这个消息,徐来不可能跟她讲,唯一能表明的就是,她单独去问过医生了。
再好比金慕渊,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冷,很难接近,可他骨子里是很狂热的,是那种只要靠近就能被燃烧殆尽的热量。
金母临走前说了句,“你们相处模式,蛮特别的。”
金慕渊听到就看了我一眼,眸子里的神色变幻莫测。
然后我就特别不自在的坐在病床上。
因为金慕渊一直在盯着我。
目光灼灼。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抬头瞪向他,“干嘛?”
他勾起唇,“干。”
我,“.....”
我回忆了一下,金母没有哪句话能让他开心成这样的吧。
明明早上还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样子。
外面徐来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个黑色瓶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是4号那天傍晚,我从病房外刚进来。
金慕渊刚喝完,整个人蹲在地上抽搐,脸红脖子粗,皮肤下的血管青筋都爆了出来,看着我的眼神像吃人一样,声音哑得只有气音发出来说,“滚出去——”
这次看到徐来捧着这个东西进来,我就立马识趣的走了出去。
金慕渊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种极强的自尊心下,只有一个人舔舐伤口的画面。
往往我只是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又钝又痛。
而当我刚走出病房门,就撞上了和金慕渊走散那天遇到的那个警察。
他是正宗的巴黎人,绅士风度有趣。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三十七岁,可看起来却很年轻。
他的轮廓虽然深,却并不是很帅,只有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很漂亮。
他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英语跟我说,“hi,miss苏。”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hi。”
我忍不住猜想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他看到我满脸的郁色以为我在皱眉思考他的名字。
于是他很大度的笑,“叫我里特就好。”
我就笑的很僵硬,“你好,里特警官,好巧哈。”
“听着,苏小姐,这可不是电影里的浪漫桥段,我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巧合。”他朝我身后的病房看了眼,“金先生在里面?”
我继续僵硬的点头。
他似乎看出我的紧张,笑着摸摸自己的脸说,“苏小姐,我没想过要吓到你,你放松。”
我讪笑着说,“那你过来是?”
“嗯,抓到了一群人,想让金先生过来辨认。”
他说完又挑眉指着病房门问,“不方便进去?”
我点点头,“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
刚说到那个你字,徐来就开了门从里面出来。
看到外面站着的我和里特警官,他又立马折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出来看着里特说,“爷让你进去。”
我跟在后面悄悄咽了咽口水。
徐来刚说的是,让。
爷让你进去。
我不知道徐来是不是传递错误,还是金慕渊气场强大到巴黎警官也得对他鞠躬颔首。
总之,我进去的时候,气氛一派和谐。
里特站在病房内,看着坐在窗边的金慕渊说,“听说你眼睛暂时不能走出太阳底下,那么,让苏小姐代去也是可以的。”
冷不丁话题就绕到了我。
我怔愣间,又听里特说,“正好,上次那具尸体也可以让苏小姐辨认下。”
“辨认什么?”我傻傻的问着。
里特用手背擦了擦鼻头,看着我说,“辨认你是不是见过他。”
我刚想点头,就听到金慕渊沙哑威严的嗓音说,“不许去。”
他好看的眉眼染着几分戾气,声音愈发冷冽,“没我的允许,哪都不许去!”
第一百零一章 浪漫
我被金慕渊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到了,一时没有说话。
里特的表情发生细微变化。
我这才发现他是听得懂中文的。
金慕渊口吻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不好意思,我们夫妇都不能去了。”
里特浅蓝色的眼珠子看向我,“miss苏,你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