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挡住太阳,余光不经意一瞥,我看到不远处一辆眼熟的小黑。
距离太远,我不能确定车后座上是不是坐着人,或者驾驶座上的人是不是他。
既然不是跟踪,那是什么。
呵,徐来,谎话只听一次就够了。
我挂着讽刺的笑按了电梯进到12楼的广告部,进来才发现偌大的一层办公楼,里面只坐了四个人,各据四个办公室,中间两个会议室堆满了香水瓶和资料文档。
“你好,我是新来的广告策划总监的助理,苏燃,很高兴见到各位。”
离我最近的办公室蹦出个女孩子,应该小我几岁,个子稍微小了点,眼睛像月牙一样,笑起来弯弯的,“你好,我是月月。”
我朝她握手,“你好。”
她注意到我胳膊上的孝布,犹豫着说了句,“节哀。”
我捂着胳膊,笑了笑,“没事。”
她果然重新笑起来,“喂,总监,你的助理来了!是个大美女!凤凰男!师奶!快出来接驾!”
我被她一路拉到广告策划总监的办公室,尴尬地朝办公桌后的那位总监笑了笑“你好,我是苏燃,你的新助理。”
总监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长相一般,皮肤各方面保养的很好,眼睛狭长,深灰色的眸子无波无澜,他只是扫了我一眼,说了声,“欢迎。”
然后低下头继续忙着。
等月月再拉我出去的时候,我不得不微微挣脱开她的手,“你带路,我跟着你走。”
话音刚落,门口冲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已婚妇女,有三十几岁,看起来不爱打扮,素淡的脸上有双看尽人生百态的眼睛,从容不迫冷静自持,月月跟我说这就是师奶,她看着我不停点头,“确实是美女,上头总算体恤我们需要刺激肾上腺素逼出灵感给我们送个美女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试探还是恭维,我礼貌的回以笑容,“很高兴认识你。”
另一个男人长得很清秀,骨架较瘦小,倒甚在个子较高。
穿着朴素,倒不如说穿的衣服发着白,一看就是洗过很多次。
我把它归结为穿着随性。
他看到我就笑了笑,露出两个虎牙,“你好,她们都叫我凤凰男,因为我人生的目标就是找个有钱的女朋友结婚。”
凤凰男——顾名思义,【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指的是那些出身贫寒(特指出身农村),几经辛苦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城市工作生活的男人。
他们进城市后,娶了孔雀女(城市女孩的代名词),过上了城市生活。
但愿已婚的我不是他的目标。
我咳咳一声,和她们一一握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峡市的广告策划部简直颠覆了我对sr的认知,至少在榕市的广告部是我亲自带的,早会做报告,晚会做总结,有规有矩,有组织有纪律。
而不是像这样,只有四个人的广告部,一团散沙。
我去楼下人事部补完入职资料后录了指纹,虽然不明白人事部经理核看我的眼神隐约不善,但我也没时间细想。
因为有过一年半的经验,所以根本不需要培训,回来后,我直接找到自己的办公桌,稍微整理了下就敲开广告总监的门。
“你好,总监,我需要帮你做些什么?”
我默记了他桌上所有文件的整理方位,以及咖啡杯的位置,还有些小细节。
比方他是左手签字,右手拿铅笔作图。
“嗯,没有。”他说。
我刚准备开启脑洞记下他所有的吩咐。
可现在,他说什么?
可能是我讶异的神色太明显,他把扫一眼的动作放慢了,“你去熟悉熟悉吧,本来助理也不需要做什么,挂着个闲职而已。”
可能他不是针对我,只是针对这个多余的位置。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
我是助理,可我不觉得我是过来做端茶递水的助理。
我看了看他的水晶牌,广告策划总监范陆。
“范总监,可不可以麻烦你开个会,或者直接告诉我,我们本月的一个计划,或者是本月要完成的设计图是什么概念,包括截止日期。”
他本来在图纸上继续操作的手微微一滞,看着我过了几秒说,“通知他们开会。”
第三十七章 惊雷
四月已过去三分之一,计划目标依然一张白纸。
五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显示屏幕上的香水小样,开始喋喋不休的讨论。
范陆头疼的坐在那,不发一言。
我终于理解他为什么放养这群设计师了,每个人都各抒己见,丝毫不能接受别人的看法和见解,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四个人却每每都能完成任务目标的原因,基本上,上头下来的指标都是四份设计图。
而目前,针对新楼盘要开设的一家香水专柜,上头只下达一个指令,那就是设计出一个可以代表sr概念的香水瓶。
我用笔电快速地记下了每个人的中心思想和设计理念。
在范陆说散会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意义明显:这就是他懒得开会的原因。
我轻轻笑了。
比起之前安排给下面的人的任务,这边四个人一个任务,简直就是太轻松了。
我退回自己的办公室,在桌面上的日历表上涂上记号,用红笔在月末那一天写上截止期限。
时间还很充足,正准备拿出一张宣纸练手,手机响了。
居然是慕城。
“喂,慕城,好久不见。”
慕城的声音极低,带着虚弱的味道,“苏燃,那天答应陪你去的,我食言了。”
我一愣,突然想起四月一号我爸去世那天,他拍着我的背跟我说,“我陪你去接他回家。”
“没事,已经过去了,你听起来很虚弱,在医院吗?”
他笑了,温朗的笑声透过手机传到耳边,让人不自觉勾起唇角,“嗯,还在。”
我刚准备再和他聊聊就看到我妈的来电,不得已对他抱歉的说了句“我妈来电,有空了我去医院看你...”
指尖一滑,嘴角的笑还没落下,就听到我妈在电话那头急急地说,“阿哲说中午回来吃饭的,我刚打他手机也没通。”
自从我们家两年前出了事,现在对任何寻常的事都会抱一百二十分的紧张心态。
特别是我弟,基本上手机24小时开机,只要出去从不会离开手机。
我安慰我妈让她放心,然后打电话给我弟。
窗外陡然一声惊雷炸响,我被吓得差点脱手扔了手机。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这会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我心底的不安像外面的天色一样,越压越暗。
意料之外的电话通了。
接电话的声音却是陌生的,对方一上来就咆哮般的哭喊,“姐!苏哲的姐对不对!快来救命啊!苏哲他被一个男人拖进包厢了!都进去两小时了!天哪!刚刚阿姨打电话过来我不敢接,他手机有密码我也没法打电话,幸好你打过来了...”
我几乎站立不住。
耳鸣嗡嗡,直觉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们在哪!地址告诉我!”
嗓音不受控制的飚了出去,我拿上桌上的手机胡乱塞进包里就跑。
我发誓这是我最快的速度。
范陆喊我的时候,我都没反应,坐电梯下去正好赶上别人吃饭,我神情近乎疯狂地霸占着整个电梯,把所有人都推了出去,“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赶时间!请你们搭旁边的!”
我是双身子的人,我不敢像之前订婚典礼上落荒而逃那次,从楼梯上往下跳。
我心慌的抬头看到电梯里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黑色裙子,蓬松的亚麻色卷发,小小的巴掌脸上一片苍白毫无血色。
我整颗心脏都在颤抖着,如果我弟出了事,如果他出了事...
乌青色的雨布笼罩在峡市上空,大雨哗啦啦的砸下来,在柏油路上激起一层白色的水花,空气中的水分子快速蒸发,一圈圈的白雾升腾着。
泥土的味道,散了开来。
我把脚伸出一只到雨地里,冰凉的雨水落在脚上,我一个激灵,又撤了回来。
身后陆陆续续走来很多下来吃午饭的人,我没来得及转头,身边一把黑色的伞“铮”地一声打开。
不容我思考,我冰冷的手已经落在那人撑伞的手上,“我现在有急事,非常急,麻烦你,这把伞我征用了!”
怕他不同意,我飞快地抢走了伞,冲到路边去叫计程车。
“用完我会还你的!我叫……?!”
回头看了一眼,雨幕里只看到一排的工作人员,以及最前面的男人。
是邢总?!
也就是说,这把伞……?!
我闭了嘴。
伞上的余温早被雨水冲洗干净。
没时间瞎操心别的,我直接站在马路中央,用身体拦下一辆出租车,还没来得及上去,余光看到不远处那辆小黑静静的停在那,然后我突然平静下来。
我朝那辆小黑车招手,我不知道这么大的雨,那边还能不能看到我。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徐来几乎是在我招手那一刻就启动车子停到我跟前,我打开车后座上去就看到金慕渊。
他依旧一身黑色,一双冷眸定定看了我一会,没有说话。
我没时间细究他在这里的原因,我只知道我有事求他,“金慕渊,我弟出事了,开车去市中心人民路上的无良酒吧。”
我收了伞坐进去,车内的温度让我暖和的打了个冷颤。
金慕渊从后车座拿出一件外套披在我肩上,然后朝徐来说,“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