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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口红吊兰)


  午饭时吴教授回来了,吴奶奶问他们是点餐到房间吃还是去食堂。吴教授温温笑着答女士说了算。吴奶奶说,“那去食堂吧,人多热闹菜品全不说,最重要……”吴奶奶顽皮地眨眨眼,毫不客气地打趣自己亲儿子,“你在那群老阿姨心里,可是一等一的小鲜肉,给她们赏心悦目下下饭,也是日行一善呀!”
  一旁正喝水的沈一一险险没绷住,好不容易把水咽下又呛了。吴教授无奈地直摇头。吴奶奶不服气,边给沈一一拍后背,边问她,“姑娘妳说,我们家有时帅不帅?”沈一一咳得脖子都红了,胡乱点点头算是回应。吴奶奶高兴了,继续给她顺着气儿,“所以咯,她们提出要给有时做媒,我都不轻易答允的。——就是这么大家伙都远远地观望着,方能保持神秘和美感。”
  得,沈一一将将要倒匀的气儿,又岔了。
  而按沈一一原先的想头,食堂嘛,无非红叶那样婶儿的呗,四四方方一大厅,白钢餐盘塑料桌椅,孰料跟在吴奶奶身边儿穿花拂柳一通走,直走到一片大湖上被廊桥连起的两座水榭,水榭四角重檐端明秀雅,连玻璃窗框都是工字花格木的,其内鸡翅木的八仙桌梳背椅,全抛釉大理石仿古砖地面,餐具清一色细薄隽致的瓷……好吧,面对如此bigger的“食堂”,小土鳖沈同学,妥妥地被震撼了。
  被震撼的后果是,小土鳖按捺再三不由压低声儿问吴教授,这里一个月夺钱能住咩?吴教授温和浅笑,同样压低声儿答,“多少钱也不及我母亲独自抚育我的恩情呵,妳说是不是。”
  跟周围老伙伴们打完招呼的吴奶奶这时回过头,“有时,你去帮我们选菜吧,顺带让阿姨们好好欣赏一下你这移动的小鲜肉。”
  沈一一再也绷不住,噗一下乐出来。吴奶奶也望着儿子的一脸囧相眯眯笑,却在吴教授转身走远后,轻轻对沈一一道,“为人父母,所求不过是儿女顺遂喜乐;已经发生的我无力逆转,唯有尽量让自己活得好,再在有时来看我时,想法儿逗逗他。”
  说这话时吴奶奶瞬也不瞬望着儿子清癯修挑的背影,八十岁的老人了,难得一双眼睛依然很明澈,“真快啊,”吴奶奶喃喃叹,“一眨眼有时也快到知天命之年了,可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爸刚过世时,他肉嘟嘟的小胖脸……那会儿他才刚刚学说话,也不会说别的,整天‘爸爸爸爸’的叫,他一叫我就以为我再熬不下去了,但是为了他,竟也生生地熬过了。”
  胸口如遭重击,沈一一迅速埋低头,长长睫毛却止不住地颤,搁在八仙桌上的手,亦使劲儿绞紧了。吴奶奶见状,抚一抚她手背,“小姑娘,有时说妳心里有疙瘩解不开,这才带妳出来逛一逛。其实人这一辈子说艰难是真艰难,要遇到好多预想不到的挫折和打击,心里有疙瘩很正常。不过等妳到了像我这样可以恣意泼洒漫天余晖的黄昏,妳就会明白,我们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是死者,却也是真正的幸存者……”
  ……
  从养老中心出来已是下午五点钟,一天不曾小憩沈一一觉得极困倦,歪在副驾驶位她熬不住盹着了,吴教授很安静地开着车,音箱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沈一一眯了大概半小时,睁开眼暮色已迷离,她怔怔望着前方天际的霞彩,几次翕动双唇,几次又抿紧。终于车在她住处楼下停妥了,吴教授温言道,“上去好好歇着吧。”又道,“谢谢妳今天去探望我母亲,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沈一一双手捏着背包带子使力再使力,良久,“吴教授,我明白您的苦心和用意,也明白您之所以跟我说您家里的事,是想与我达到‘共情’的目的;这其实是违规的吧?可见我有多难缠。不过您很厉害找对了能令我崩溃与止于崩溃的临界点。您用您母亲反衬我妈妈以此激励我,是笃定我为了她再难也会自救吗?我还明白我最大的问题是不释放,就像心因性失忆症说穿了无非自我保护的纾解。似我这种情况,有个术语叫‘精神黑洞’吧?而‘精神黑洞’积压到一定的程度,后果大概是人格分裂成无数碎片吧?抑或影响大脑神经传递素和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再次引发抑郁症?吴教授您看,我什么都明白,可一下子让我由黑洞变白洞,我还是做不到。”
  唇角轻舒,吴教授叹息着道,“一一啊,倘若患者都像妳这样,我们心理医生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真可惜,妳要是我的学生该多好……”
  沈一一面无表情地,“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除非,贵校能破格录取我。”
  吴教授微笑,“瞧,妳的自我防御机制又启动了。一一,我是妳的医生,我对妳没有半点的恶意,妳真不必这样戒备我。”
  沈一一仍旧木着脸,“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况且我还怕,‘共情’久了会对您产生过分的依恋——那叫‘阳性转移’吧?心理医生跟患者间最常出现的状况。”
  吴教授笑意愈深了,笑得眼角鱼尾纹尽皆雍容闲雅地绽开。——真是刁钻难搞的小姑娘!难怪移交沈一一病历时他的得意门生会大大吐苦水,说遇到这种病人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嘴;她妈把她送过来,纯是白花钱。然而,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地敞开了不是吗?哪怕是不留情面的鲁莽,也比之前面具一样的假笑和缄默有突破。吴教授决定以退为进换话题,“下周我要去首都开个会,妳想学俄语的话,就跟小孙老师约时间。上课地点随妳选,我的或小孙老师的办公室,都可以。上次妳说妳在学扬琴,也不要耽误了。没事儿别窝在屋子里,勤走走,多运动。”
  沈一一嗯了声,隔一会儿十分愧疚地低低道,“吴教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我……只是有点累,累到刚刚突然感到很暴躁……”轻轻吁出一口气,她莹白小脸映着车窗外街灯羸弱的光,那么稚嫩分明还是个小女孩儿,眼中倦意却似活了几辈子。“吴教授您说,我这样是抑郁症复发的征兆吗?我要不要去做下测试和检查?”
  “哪里那么严重了。”吴教授蔼然地拍拍她肩膀,“首先,陪我跑了一天妳委实累坏了,其次,是我提出心理辅导的建议让妳觉得有压力,以致妳在面对我时下意识地抗拒和反弹。这都是正常的,妳不要瞎想。等下回去洗个热水澡,痛快淋漓地睡一觉,再隔上一周不见我,没准儿再见就不觉得我是对立的一方了。一一,”吴教授略迟疑地顿了顿,望住她的深长双目全然是父亲般的柔慈与宽谅,“妳这么年轻,我女儿活着的话,比妳还要长一岁。时常我看着妳,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女儿,所以,妳说的‘阳性转移’大概我也会多少有一些吧。但是请妳相信我,那一定是正面的、积极的、无害的,好吗……”
  ……
  吴教授去首都开会的第四天。沈一一适才上完俄语课,陆沛涵打来电话说她出差途中顺道拐来看看她,人已进市区,问她在哪儿呢。沈一一颇意外,反问陆沛涵要不要去接她。陆沛涵说不用,她有她租处的详细地址,自己就能找过去。姊妹俩约好在出租屋附近那座石桥旁边见。沈一一随后疾步往回赶,途中她路过水果超市买了好多草莓和枇杷,又走一程看到街边一个老婆婆挎只竹篮在卖花。
  竹篮里垫着湿湿的白纱布,纱布下头整齐码着丝线捆好两两一对的白兰花,还有串成手环的茉莉花,和泡在一次性小杯子里的栀子花骨朵儿。沈一一近前挑了三对白兰花,想想又挑了两杯栀子花骨朵儿。付过钱再走不远即看到伫立桥头东张西望的陆沛涵,以及,她身侧树荫下傅贺捷那辆奥迪A8。
  沈一一叹口气,除了家里内仨位,她是真心不想见滨城的故旧。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掉头回避吧?何况避又能避到什么时候呢?泽州不是她的家,泽州再好,她终究有一日,还是得回家。这样她就打点起精神,慢慢迎了过去。
  闺蜜乍见陆沛涵例牌是要热情熊抱的,又惊喜地抢过一对白兰花别在她连衣裙前襟系带里。傅贺捷也从驾驶座下来礼貌寒暄了一番,并彬彬有礼地接过了沈一一手里的水果。沈一一把栀子花骨朵儿也递给他一杯,说放在车里能香好久。傅贺捷应了谢了回身一并放在车里头,陆沛涵提议,“一一,陶陶说到这儿就离妳那儿不远了,不如我们溜达回去吧?”
  沈一一说好。陆沛涵又道,“我把阿作西送妳的扬琴带来了。”沈一一哦了声。陆沛涵又解释,“总比妳花钱去外头练琴强,一小时二十五大元呢,省下来是买糖不甜呐还是买盐不咸。何况外头的琴再好也比不上阿作西送的呀,横竖这趟我们又开车。”
  一壁说,陆沛涵一壁打量沈一一:甫入六月的泽州已算燠热了,沈一一穿一件梨花白的无袖小纱衫,裙子是艳艳桃粉印水红浅紫的波斯菊,脚上一双银色圆头蛋卷鞋;长发一绺从右到左沿额头编成蝎子辫,其余从左到右编成鱼骨辫,两股发辫绕枕骨固定盘好后,错落点缀几朵森女系缤纷绢质小头花儿;十个指头涂着新崭崭的渐变指甲油,纪小鄢送她的手链亦好好地戴在双腕上;而以往一入夏,除了防晒她一点妆都不化,今时却扫了淡淡荧粉的眼影和口脂,衬配着耳垂上的粉红钻,她整个人blingbling美得像个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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