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脑子清明了,身体却有巨大的失重般的虚软,后背竖起的寒毛平复后,亦代之一片冰冷的汗。纪小鄢这时已靠到陪床前,幽昧光线使得他身形愈魁伟,“怎么了,小丫头?”他又问了遍,同时环住她双肩。
沈一一摇摇头,适才那一瞬的毛骨悚然几令她失语。纪小鄢轻轻拍着她肩背,“做噩梦了么?”
……呵,闻到了,他发肤间隐隐氤氲的香水味,要与他相距0.01公分时,才能被嗅觉捕捉到。——居居说,这款香水每五年产两瓶,每瓶450ml装,全世界只为一个固定用户而生产,这个固定用户就是纪小鄢。所以这个味道是他独有的,一如他的人,分明澈冷而清醒,却令她暖肺又暖心。这样她就将头挤到他颏下,闷闷答了句,“没有。”
“那到底怎么了?”大叔不依不饶的。
沈一一抽了抽鼻子,“我睡迷糊了,以为是自己在住院……”
纪小鄢沉默了,片刻后问,“回到过去,不好么——”至少那时候,她人生的履历是清白的;她未来的很多路,亦不会被案底给封死。
沈一一却断然道,“不好!”后背的冷汗散去了,衣服贴着肌肤很有些不舒服,她左右扭了扭身子,俄而低声道,“我宁愿在当下,也不要重回几年前,因为那种存在的意义惟余了挣扎的感受,实在太可怕……”
小爪子反搂住他脖子,她曲腿跪在床板上,畏冷的人寻求温暖般,使劲儿贴挤着他胸膛。人只有经历过才明白,人最深的恐惧是什么,不是死亡本身亦非俗世标准的好名声,而是陷身一个摸不到边际的世界里,不知如何能挣脱。
彼时无止境般破败的身体,好比渊薮间无止尽地坠落,若真像楼上那只靴子般“咣—”一声落地倒也算得踏实和圆满,偏偏,妳不晓得它还能再破败到几何。所以,“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她的语气竟然很庆幸,“至少我的意志听我的;大家也不用再为我担心,比如下一秒、我又会有什么并发症……”
自他怀中抬起头,她的瞳眸在黑暗里莹莹泛着光,纪小鄢心疼地吻了吻她长睫,不由想到卡尔维诺曾经说过的——未来你能期盼的只是没有更糟糕的事发生。——他想,他能够明白她的选择与适才的心有余悸了。
如是他一手托住她小屁股,将她更紧贴向他自己,另一手轻轻摩挲着她后背,柔声安抚着,“中国人总爱讲时来运转,又有一个成语叫‘否极泰来’,妳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每个人,都会越来越好的。”男人的嗓音原本就低沉,此刻放柔了弥荡在耳畔尤其性感得不像话。连同他的指腹亦似有花火,烈烈燃尽心海里深匿的惊怖与荒芜。
沈一一唔了声,忽而想起问,“我妈妈呢?”病床与陪床相隔两米半,她眼神儿再不好也看得到病床上没有睡着人。
纪小鄢闻言窒了窒,“我来的时候沈总刚睡醒,说躺了半天躺乏了,让陶陶陪她出去散散步,顺便再去找点东西吃。”
沈一一有点啼笑皆非的,“所以,你非但没刷成好感度,还把丈母娘烦走了是不是?”
纪小鄢难得囧了把,“或许她真是躺乏了,也未可知……”
沈一一无奈地叹口气,她下午临睡前给沈沁柔量体温还烧到37度9,不晓得过了这几个小时有没有再退下来一点?如若没有还强撑着躲出去逛……唉,明知不应该,她到底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句,“都叫你不要过来了……”
纪小鄢也不气,只覆唇在她耳后那一小块皮肤细细吮吻着,“今天我生日,女朋友不给过也算了,没道理连面儿都不许见一下——”
老大的人了,这话却说得仿似受了委屈的小男孩儿。沈一一真是被他打败了,“中午不是才分开的吗?!”
纪小鄢不理,舌尖舔舐到她颈窝儿,手指亦游进她衣襟,上午开庭时的衬衫与小西装已被她换掉,她现在穿着一件半新不旧棉T恤,又因为要睡觉,棉T恤里头没有穿胸衣,唯有一条同质地的小背心。——哦呀!小背心太讨喜了有木有!松松的边沿儿连掀都不必掀!随便钻一钻他的手掌就进去了,再随便钻一钻就钻向了那玉雪娇软的一小团儿。“我要礼物。”他移唇向下呢哝着,“否则实在意难平……”
沈一一又急又羞直揪他头发,“不是说过几天给你擀面条儿的吗!”
阿作西此刻完全变身成麦兜,“我要礼物~”
沈一一气结,“你这倒不怕难受了?”
“难受我也要礼物~”
“万一我妈妈他们回来了怎么办?”那她好去买块豆腐撞死了!
阿作西仍是内句话:“我不管!我就是要礼物~”
“可、可是我好难受呀……”
“小骗子,就只是难受么?”
窗外的天愈发的黑了,没开灯的病房里有极细微的吮噬声——
已经放弃抵抗的女孩儿呓语般低问,“你还好么?”
回答她的是如陷烈焰般的切齿声,“很、不、好!”
“……等下衣服盖得住么?”
“等下再说~”
“……可是现在怎么办?”
“那妳摸摸我……”
……
他的缠绵似蚕茧,最后捆缚的终究还是他自己。以致小44振动嗡鸣响起时,沈一一果断红着脸将他推去了厕所。电话是沈沁柔打来的,说她和陶陶在医院南门对过的潮菜馆,问沈一一和纪小鄢去不去;去的话,想吃啥,她可以先点好。
沈一一努力地使自己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绵软,答曰等下问问纪小鄢意思再定要不要去。其实她是想着好歹再拖延一阵子,免得卫生间里内位……咳咳,见不了人。
结果不用看,也猜得到电话那头的沈沁柔定是翻了个大白眼,“至于吗,吃个饭还要他首肯!”说着沈沁柔就起了抹恨铁不成钢之意,“妳啊,现在就什么都听他的,以后更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他年纪大妳那么多——人老奸、马老猾啊妳懂不懂!”
沈一一讪讪地赔着笑,既不顶嘴,也不反驳。她太了解沈沁柔这刀子嘴豆腐心,通常她若一句重话不肯给,只好生礼貌着敷衍你,得,那铁定是没拿你当自己人儿。但若她肯冷嘲热讽了,肯无情批判了,也就说明她初步允许你踏入门禁了。果然,下一刻沈沁柔冷嗖嗖道,“妳也到了该吃饭的点儿,让纪小鄢别缠着妳不放。想腻歪,等吃完饭了再腻歪!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老房子着火,简直不要太可怕!”
言罢,沈沁柔即揿了结束通话键。纪小鄢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沈总么?”他问沈一一,靠近时面上传来泠泠的水意,显是刚刚洗过脸。
将小44揣在裤兜里,沈一一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她可不能给他晓得她妈对他的那一通奚落。但她同时也知道,沈沁柔这是认可了纪小鄢准女婿的考察期,而非前阵子,事急从权下,她只肯客客气气叫他“纪总”或“纪先生”,一如当年对裴炯,无论人前抑或是人后,她都称之为“裴同学”……
纪小鄢多精明的一个人,尽管病房里此刻依旧没开灯,只门玻璃上透出一小方走廊里的亮,亦足够他窥出小丫头脸上那点子不自在,“怎么了,”他疑惑,“沈总不高兴了么?”
沈一一摇摇头,忽然从床上蹦起来搂住他脖子,她的小脸蛋儿仍然带着一刻钟前被他点燃的热,贴在他凉意沁人的面颊上,传递温度的同时,亦传递着她默默的喜悦。
纪小鄢却不乐意与她再做亲昵了,右手食指伸直喽,指头尖儿顶着她脑门儿推开半尺远,“别撩我!”他没什么好气地威胁道。这好不容易才降下来一点火……难不成真要让他支着帐篷出去吗!
沈一一也明白他熬煎的苦,听话地向后躲远了点,然而她瞳眸里那熠熠夺目的光,令纪小鄢忍不住再次问,“到底怎么了?”
沈一一咧嘴笑,“我妈妈让我们去吃饭!”
纪小鄢马上就悟了,尽管他不太能get沈一一这种乖乖女的兴奋点在哪里,可喜悦是会传染哒,搞定强势难缠准岳母亦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故而他顺势开了个小玩笑,“以后沈总……会对我稍加辞色一点不?”
沈一一挑挑眉,回了他一句,“你想太多了!”旋即学足沈沁柔之前叫他的腔调,“纪先生,想做我们沈家的女婿,就要有随时被丈母娘刻薄的自觉。”
言罢她一阵大笑,纪小鄢亦忍俊不禁,待她笑意稍歇时捏了捏她小下巴,“那快走吧。难得丈母娘第一次友好邀请我进餐,可别去得太晚!”
二十分钟后,彼二人挽手迈进医院南门外的潮菜馆,被迎宾小姐引至一间蛮精雅的六人小包间,圆餐桌上已摆得有几样这家餐馆的招牌菜,看得出,沈沁柔对这顿饭的态度,并不止随便吃吃那么敷衍。她甚至在见到纪小鄢后,会得道一句,“小纪想吃什么别客气——”
天啦噜!她居然叫他小纪!沈一一当场憋笑险险晕过去。陆沛涵则直接呛了口茶水。陶陶嘴角抽了抽。惟纪小鄢淡定地莞尔——这就是找小女友要面对的尴尬。沈沁柔甭说还比他大着九岁,哪怕沈沁柔年纪比他小,她愣要叫他小纪他也得听着;至于将来到了该他叫“妈”的时候,他也不能含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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