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面大货厢里那满满一厢东西,不是买给天籁谷、而是买给她家的吗?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到这些细节的?而若非他提起,她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她自小长大的家已然这么老,老得上上下下可见亟需修葺的破损,里里外外都是时间辗轧过的灰迹。——果然,一个家该有个男人不是么?否则怕是房子都倒了,她和沈沁柔陆沛涵三只女的,还视而不见高枕无忧……
车子转了一个弯,在一家民族乐器坊门前停下来,沈一一这才从感慨中省过神,“诶,不是要去吃饭吗?”
纪小鄢笑笑,伸指刮了刮她小鼻子,“在车里等我,一会就好,嗯?”说完解开安全带下车,快步走进那家民乐坊。
很快纪小鄢出来,身后跟着两名民乐坊的人,一人抱一只大箱子,一人捧着琴架子。拉开后车门纪小鄢让他们将东西放在后排座,复心满意足上车来。
沈一一扭头看了看,从箱子的形状和琴架的样式来判断,应该是扬琴,不由好奇问,“你会弹扬琴?”
纪小鄢微笑,“不会。”
沈一一就不再多嘴了。这方面她一向很自觉,从不讨人嫌。
纪小鄢却自顾自说下去,“临去印度前我问解放,什么乐器手腕使不上力也可以演奏,解放推荐扬琴,说用琴竹敲击起来毋须过分用力,只要有足够的基本功和灵活性,即可驾驭得很好。我便托他帮我选购一架好点的扬琴,他果然给我找到一名做琴的老师傅,就是这家坊主的父亲,专门制作精品古乐器,在业界很有名。原本解放说,至少要半年才能拿到琴,不过我们运气好,排在我们前头的两把古琴突然不要了,我们的订单就提前了。”
唇边卷起一抹笑,纪小鄢眼神温温的,凛冽五官因此柔和许多,似人间四月晓晴日。“解放还给我介绍了一个老教授,是音乐学院民乐系退休的,我跟他定好每周三下午四点上课,地点在他家,每次两小时,从下周开始,到时我送妳。”
……所以,这扬琴是送给她的?所以,在她尚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把一切都定好了?
见沈一一不搭腔,纪小鄢又道,“如果妳不喜欢,选别的乐器也可以,比如古筝和古琴,解放说这些乐器弹起来,对腕力的要求也不高。刚才那家店里,正好还有几把店主收藏的名家古品,直接买下来,连等都不用。”
沈一一:“……”
“或者,妳更偏爱西方乐器?那竖琴怎么样?不过我听说竖琴调音很麻烦,好的竖琴师一辈子只做两件事:一件演奏,一件就是调琴。”
沈一一:“……”
“要不,羽管键琴?这个也是弦乐器,弹起来不必像钢琴那么用力,妳应该也可以。”略略思索,纪小鄢声音里染上一抹轻快,“我记得英国有一家羽管键琴博物馆,偶尔会有一些私人藏家去卖琴,博物馆每两年也会办一次拍卖会,妳想学的话,我这就让在伦敦的助手去看看……或者,找解放帮忙也可以。欧洲音乐界他人头熟,收购一台羽管键琴想必不在话下。”侧眸瞥一眼沈一一,他仿佛真看到沈一一坐在了羽管键琴前,“这种琴很漂亮,留存于世的更全是艺术品,妳弹起来一定更漂亮。”
沈一一终于崩溃了,“你送人东西前,都不问问别人吗?”
“为什么要问?”纪小鄢匪夷所思,“又不是行贿徇私,当然我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沈一一再次:“……”
“怎么,这些都不喜欢?”
沈一一无力摇头,“干嘛非得让我学乐器?”
纪小鄢也不讳言,“在咨询过妳的心理医生后,我觉得妳现在最好集中精神做些事,好转移一下注意力。学乐器不是蛮好嘛,刚好妳又有基础,荒废了多可惜。”
沈一一扶额,原来他连她的心理医生都找过了,想想又不对,“你不是说,你去印度之前就问那个、呃、解放了吗?”那会儿红叶还没出事呢,谈何转移注意力?
纪小鄢继续一脸坦然,“我很想听听妳弹的曲子,还想录几段在手机里,可妳已经拉不了手风琴,那就另学一样乐器喽。不管什么乐器,只要是妳弹的就行。不管什么乐器,只要妳想要,我就买给妳。”
沈一一:“……”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大叔定是听到了裴炯的来电铃声,故而起了此执念。可她跟裴炯已然是过去完成时,裴炯手机用什么铃声,关她什么事?这大叔还真是……醋劲儿大……
见她还是不说话,纪小鄢问,“那么,想好了吗?到底学什么?”
沈一一决定投降,跟这大叔争,她就木有赢的时候,“还是扬琴吧。”她无奈答,“不过这扬琴,多少钱?”
这下纪小鄢笑得愈开颜,“问那么多做什么?妳肯定还不起就是了。还是老老实实学起来,也省得我再去买别的。”
沈一一:“……”
作者有话要说: 1)小剧场——
纪大叔:就是要妳还不起,就是要用钱砸妳!
沈一一:你这是欺负人~~
纪大叔:没有啊,妳想还也可以,钱债情债拿肉偿!( ̄) ̄)
沈一一:(╰_╯)
2)话说厂琴一般都不贵,拿古琴来讲,现在的市场价是1000-2500,但私人纯手工斫制的就不一样了。我问过一个在苏州开琴坊的师傅,他跟我讲,他手底下出品的古琴,至少每把一万起,如果选材用料极致一点,琴轸选用上好玉石,没有三四万他是不做的。
至于扬琴,型号402的厂琴一般2000-6000,最好的一万多。但手工订制的却极少。我问过那开琴坊的师傅,如果他做,如果通体都用最好的紫檀木,如果配饰用上好玉石和螺钿,琴码、山口用象牙或犀牛骨,再加上华美繁复的琴架……怎样也得十万吧。
而鉴于纪大叔连书签都要用纯金的逼格……沈一一这台扬琴的价钱就请大家自行脑补吧!:)
☆、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说服了沈一一,纪小鄢很是心满意足,全程唇角含笑,似乎他明天就能听到沈一一演奏。沈一一也颇为自暴自弃,反正虱多不咬债多不愁,既然争不过,那就欠着呗。由此接下来纪小鄢带她去吃饭,她连客气的念头都木有,埋头看着点餐牌,磨着牙嘟哝,“看我不吃穷你!”
餐厅里这个时候人不多,也是,有谁会像她这样,非时非晌每天要吃五顿饭?他因而较以往略为恣意,一面捏捏她粉光致致的小脸,一面凑近她低笑,“我的荣幸——”
沈一一不理他,嘴上尽管说得狠,临了到底仅点了一份奶酪培根焗意面。纪小鄢笑,“不是说要吃穷我?这一点点哪里够?”接过点餐牌,又要了一份海鲜沙拉,两份甜点两杯热可可,并吩咐侍应生,“一份千层酥打包。”
回头他跟她解释,“这里的千层酥做得很不错,带一份给小涵,免得她知道了说妳吃独食。”沈一一没说话,心里却漫开一层感动,他一直在照顾她,包括她身边挚友的感受。若温柔是陷阱,关怀是诱惑,他一早便在撒饵设套等待捕获她,有恃无恐。
餐厅大门这时被推开,自外款款走进两个人,其中一人一眼看到她直直就过来了。“一一,”来人轻唤,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惊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妳。”那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得体的西装,清俊五官有时光镌刻的温润,细边镜框后是一双柔和秀丽的眼。
沈一一却既不起身也不招呼,目光迟迟的。
“妳不记得我了吗?”那人问,“我是瞿光远啊。”
沈一一这才慢吞吞应了声,“我记得你——”她当然记得瞿光远,他是她妈妈的前男友,不过早被沈沁柔pass了。
见沈一一没有请他落座的意思,瞿光远略迟疑还是自顾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一一,我看了报纸和电视新闻……之后一直在找妳们,可妳家里电话总是没人听。”
沈一一未置可否地“嗯”了声,静默片刻才淡淡答,“我很久不在家住了。我妈妈也是。”随后安置好侍应生送来的焗意面,执起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妳们搬家了?”瞿光远很关切,“搬去哪里了?”
沈一一埋头吃意面,吃几口侍应生又送来海鲜沙拉和热可可,她捧起热可可表情硬硬的,隔很久才答,“没搬家。就住厂里。”蝶翅般长睫倏尔抬起,她一双乌幽幽眸子仿若黎明前的海,看不出丁点波澜只是静,静静地注视着瞿光远,“瞿先生,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我以为你跟我们已没有再联系的必要。如果没什么事,请不要打扰我吃饭。”
对话进行到这里,显然没办法再继续,瞿光远神情有少许尴尬,自西服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给沈一一,“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瞿叔叔一定会尽力帮妳的!”沈一一仍是漠漠的,既不接那张名片,也不说话。
瞿光远站起来,临到走时视线终于落到纪小鄢身上。天气已经很暖了,纪小鄢原本穿着休闲西服,在建材家私城里买东西时觉得热,便脱了下来,之后也一直没再穿回来,现在直接一件套头衫。套头衫剪裁面料当然好,样式倒看不出多特别,V字领开得恰到好处,闲散散微露一段锁骨,熨帖面料下另隐约可见胸肌轮廓,使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超拔与劲健。这种观感,令瞿光远不好判断纪小鄢是做什么的,不过,他年纪应该与自己差不多。视线最后望向沈一一,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巴掌小脸褪掉了曾经的婴儿肥,美得让人惊叹到窒息。暗暗叹口气,瞿光远转过身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果然……还是喜欢老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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