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拍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总是各种原因拍不好,直到第五次才算拍成功了。
夏小满问说,我们为什么不让路过的人帮拍。
是啊,在我们无比傻地做了那一系列事情的同时,经过的同学都偷偷在瞄我们,我们却宁可傻着,也没想过要让他们帮拍。
陆炜一边检查拍好的照片,随口说了句:好玩呗。
是啊,只有这样傻着,才会一直笑着。
还有一周就高考了,我每天一下晚自习就回宿舍,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留到熄灯。
高一那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不会在学了一天之后,还呆在教室里,这样我就没有机会跟她走下黑漆漆的楼梯,不会有机会跟她靠那么近,听周杰伦的《星晴》。
高考那天,数学特别难,连我们的班主任都放心不下,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来开导。当天晚上,听说文科班那边被折腾得不行,三更半夜还有所谓的“绝密题”让学生背。
我只希望她一切都顺利。
“她一定是挺高兴的,考试一结束,就喝酒了,夏小满,在听到你说,那个叫肖尧的居然亲过你的脸颊,我真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在教室里,亲你。”病人夏小满,还在睡,我起身,靠近,俯身,亲她嘴唇,她的嘴唇冰凉,这是我在西山之后,第二次偷偷亲她。
我曾经在高二那年,陪父母去西山的时候,顺便许了个愿,希望大学的时候,能和夏小满继续在同一所大学。
她在床上,我在地上,她问我“睡着了吗”,我没回答。
半夜时,偷偷亲了她。
她在车站送我离开,我上了车,看得到她依依不舍的模样,直到车子转弯,才心甘地把耳塞塞进耳朵里。
还是那首《晴天》,我靠着座位,眯起眼睛。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歌词太悲伤,我跳到了下一首。
☆、就这样等到了你(四)
她真的好狠心。
同样的方法,又骗了我一次。
填了志愿之后,几乎整个暑假我都在国外,Q~Q上给她留言,从没见她回复,问纪晓梵,纪晓梵一样是随家人在四处旅行,没有她的消息。离大学报到还有一周,我回到家,去到夏小满之前住的地方,那一片房子竟然已经被推倒,纪晓梵说自从她发现这里房子没了以后,就再也联系不到夏小满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终于在阿芳那里得到证实。
还有两天我就要去北京,出门买菜的阿芳被我拦在学校门口,我问他知不知道夏小满的消息,他问我想知道什么。
“她最后报的是B大吗?”
阿芳摇头。
她去了上海,我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她已经报道,去了上海。
我的父母把我送到学校就走了,送走二老,转身站在大学校园门前,突然发现,北京的天气怎么变得这么灰暗。
上海的那个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军训、迎新生、开会、社团宣传、老乡会……大学第一个月都是这些事,唯一提得起我兴趣的,是和陆炜、纪晓梵吃了顿饭,纪晓梵没有考到清华,其实她在月考的时候成绩就没有一次达得到,但她身上有爆发的潜力,只是这个潜力没有在高考的时候成功释放,她来了北京,见面之后,她对夏小满的不守信用也是颇多疑虑。
她说国庆的时候要去上海兴师问罪,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陆炜国庆要去日本旅游,纪晓梵问我,我没有回答。
我不确定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她,所以我决定先给她打个电话。
拨通电话的时候,我不是很镇定,那边接起来,我确定不是她的声音,才敢说,要找夏小满。
电话那头大声叫了她名字,然后我听到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几个低低的笑声在话筒被换了手的时候调侃她“男的噢”,然后我听到她的声音。
喂。
喂,请问是哪位?
我握着话筒,手心出了汗,嘴巴却像上了封条,发不出声音。
她已经知道了是我吧,呼吸变得紊乱,而我忘了挂断电话,就这样无声地,让电话线连起两个人,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
我最后还是没有跟纪晓梵一起去,然后我是听纪晓梵哭着说完那个她经历的事。
纪晓梵让我去上海看她,她说夏小满这个人,总是骄傲得不肯低头。
其实她已经低了头,在现实面前,她选择了屈服。
我不敢贸然去打扰她,也许她害怕的,就是在别人面前显得柔弱,那我能做的,只能是想办法帮她变得强大。
大学课程很多,我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选修课排满每天晚上,我想把该修的学分提前修完。北方的面食确实吃不惯,才来半个多月,就开始怀念家乡的米粉,B大虽然也有全国各地的美食,但吃起来就是一种改良过的味道,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
两个月前在西山,我曾经跟她聊到北京的生活,还说到时候每周一定要一起吃饭,找学校附近的日租房,把陆炜和纪晓梵一起叫来,到菜市场买些菜,自己下厨做我们南方人爱吃的饭菜。
我们还说,军训结束后的那周,先得去故宫,接下来到长城、十三陵、颐和园、雍王府、天坛……
周杰伦的演唱会,一定要到现场听一次。
当这座城市被银装素裹时,一定要到室外团一团冰冷的雪。
这一个学期,我去了故宫、天坛、雍王府、颐和园,去了周杰伦的演唱会,在鹅毛大雪纷飞的白天,一深一浅地踩在积雪里。
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可惜的是她不在身边。
寒假,高一的班级组织同学聚会,不过一个学期,感觉每个人都变了样,原本沉默的变得开朗,原本就开朗的,变得更圆滑,她没有参加聚会,她甚至没有回家过年,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在异乡,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一顿年夜饭。
想给她打个电话,但一想到她那倔强的样子,我又忍住了。
兴许还不是时候,我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兴许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我的电话。
宿舍里最先用校内网的是钟翔,我有账号,但不是真实的名字,在发现浏览别人的主页后会留下痕迹,我便不敢贸然地去搜寻她的页面,有一次陆炜用我的电脑登陆校内网,我就一直保存着他的页面,从他的账户去了解上海W大,那个叫做夏小满的生活。
她的生活好像很简单,但又很充实,她每周都要看一部英文原版电影,不止是为了情节去看,而是为了练习听力和翻译,反反复复地在看,那是一件枯燥的事,就像我需要在实验室里反复地解剖那些生物一样。
她们班级的男生踢球了,她写了日志,说怀念高中时期,一起打气排球的同学们。
她们下一届的学妹在迎新晚会上表演了法文的舞台剧,她回忆的是她的高中,她饰演的灰姑娘。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吧,从她的字里行间,我总能读到自己存在的影子。
我依然确信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她不会忘记我,就像我不曾忘记她。
听陆炜说她弄丢了一本外文原版书,听说她着急得寝食难安,我嫉妒陆炜会知道这个消息,但我不能再把帮她解决难题的机会让给他了,可买回来了,我却又不敢把书给她。
陆炜故意呛我,我让他别说是我。
但我还是收到了她寄来的信。
班长从收发室给我领回信,我认出信封上她的字迹,和她高中时做笔记的一样,拆开信封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可里面竟然是一张欠条。
我足足读了三遍,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最后又从一堆垃圾里把它翻出来,摊平,擦净,短短两行字再一次翻搅我心肺,气愤、失落、不解,最后把“欠条”夹在书里,锁紧抽屉里,化作一声叹息。
电话拿在手上,号码按了一遍又一遍,不敢拨通。
找来陆炜,在学校门口巷子里要了一打啤酒,陆炜一脸懵,问我怎么了,我叫他闭嘴,把啤酒塞给他。
我喝多了,他也喝多了。
他手搭在我肩膀,听我说完欠条的事,问我,这样和夏小满算是什么
我推开他的手,又是一大口的酒,叫他别管那么多。
他说小满过得很不容易,他不许我欺负她。
我哪里有欺负她!
他说国庆要跟纪晓梵去上海。
我把桌面上的酒都喝完,去买了一张到上海的火车票。
“那天我并不是不想去见你,我不是要放你鸽子。”我额头有些涨,手指沾了些清凉油,涂了上去,“你知道吗,每次听你讲故事,在被误解时总有冲动要告诉你,但我忍下来了,现在好了,手术顺利完成,我把我的十年故事从头讲给你听,你却不肯睁开眼睛……我说的话,你听得到吗?”
我不是第一次去上海,但那一次是我最紧张的一次,陆炜和纪晓梵先去找她,我已经说好晚上过去跟他们汇合,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