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广播放着周杰伦的《蜗牛》,我终于在遇见她的第四个月,主动跟她说:“以后,我帮你补物理,你教我英语,怎么样?”
☆、就这样等到了你(二)
我永远会记得,跟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那种感觉。
高考逃不掉可恶的英语考试,我必须得提高我的英语成绩,既然已经说好了要互相帮助,我当然要履行承诺。
所以我找了一道不会的题,转过身去问她。
其实她在跟我讲第一遍的时候,我就已经能理解她的意思了,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泛红的双颊,我没忍住想多看久一点的冲动,但我又不能偷偷摸摸地瞄她,也找不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只好“质疑”她的答案。
她有些着急,说着说着,就把我的笔叼到嘴里去了。
我愣住了。
而她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发现了她自己叼着的是我的笔,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要安抚她,不过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手一抖,笔掉在地上,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迅速弯腰,我即刻低头,同时想要去捡那支笔,最后是同时撞到了彼此的额头。
我和她相距不过三寸,我能从她眼睛里看到自己,也能从她呼吸中感受得到,也许我在让她变得紧张。
她“哧溜”地跑出教室,陆炜阴阳怪气地调侃我,我却只顾着看她在教室外用手掌在脸庞不断地扇着无用的风,手里拿着的是残留着她温度的那支笔。
那天晚上,她到了我梦里,我又一次握住她柔软的手,又一次贴着她发烫的额头,然后我靠近她水润的嘴唇。
我不记得梦里我有没有吻到她,只知道我醒了,那一夜,我便再没法睡着。
“她没有多漂亮,也不是最聪明,至少在理科上没有一点天赋……”墙上的时钟随着太阳光跑进来的路径在变化着,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握着她的手却没舍得松开:“我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我猜是暑假在那个音像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给我施咒了,她的笑我觉得好,她的恼我也觉得好,她的失落、她的冷淡、她的执拗,我都觉得好。”
寒假虽然只有一个月,我却觉得长了。
问来她的号码,放假第二天我就打过去了,不得不说,只要涉及到她,我的智商真的有些降低,居然挑了个晚饭时间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一说“喂”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的愚蠢了,我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说话了,所以电话那头问“找谁”的时候,我就只知道把话筒一放,挂掉了。
后来我学聪明了,挑白天上班时间打过去,就是她接的电话。电话和网上聊天已经不够,我想见她。十五六岁的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得找个好借口,我跟陆炜打完球,瘫坐在球场上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去找纪晓梵玩。
他看我的眼神很诡异,一整瓶的矿泉水就这么灌下去,然后贼兮兮地挤兑我。
随便他怎么说,只要答应就行。
“那张大头贴合照,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留着,我可是一直留着的。”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我拉开内层的拉链,拿出那张红色做底,被纪晓梵说像是结婚照的那张被我后来过塑过了的大头贴照,放在她枕边,白色床单上,我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手背滑过她脸颊,她比照片上的那个人消瘦许多:“那天晚上,我们拍了一版又一版的大头贴照,多亏了陆炜的提议,我才有机会跟她呆在狭小的帘子里面,我故意调了很久,她一直小声地问我好了吗,我一直都说还没调好,整来整去,最后端正地拍了这张照片。”我看着病床上的她,跟刚从手术室推出来时没有两样的依然是闭着的眼睛,放心地说:“你知道吗,当时我是预谋好了的,才选了这张红色的底……你想看吗?只要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了……”
不管怎么哄,病床上的人还没有睁开眼,我从床头柜上拿了水杯,喝了两口水,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她的生日太好认了,不需要特别地去记。
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下晚自习我走得特别晚,黑了灯还在教室里,把一张周杰伦的CD塞在她抽屉里。
晚上回宿舍,陆炜问我要不要帮她过生日,我问陆炜“她是谁”,陆炜白了我一眼,说我再装傻,就不叫我了。我只好言归正传,跟他商量着订一个多大的蛋糕。
我承认,那一整天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想知道她看到CD后是什么反应,想知道她喜欢不喜欢这个礼物,好几次假装路过她座位,眼角瞄一下她,发现她都在埋头做题,第一次第二次我还被骗过去了,第三次才注意到,她根本就只是在纸上画圈圈。
一张CD就能把她搅得心神不宁,我好几次都差点想要跟她说了,最后还是忍住。
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蛋糕已经在小卖部的冰箱里冰着了,我做完该死的试卷,才一抬头,就看到她被她们宿舍的人叫出去了。
我站起来看出窗外去,居然是个男的在找她,这就算了,还把人叫走了。
我都想骂陆炜了,都怪他说的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这下好了,人都被别班的男的拐走了,还惊喜什么!
陆炜问纪晓梵,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纪晓梵迷迷糊糊地没反应过来,哪个男的,哪来的男的,夏小满呢,都叫她下了晚自习留下来等我,她人呢,人呢……
我真的很想跟陆炜说:你这媳妇也太不靠谱了……
陆炜让纪晓梵负责把人找回来,我们去拿蛋糕,好在最后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天晚上,她总是用一种试探的眼神在看我,而当我回看她,她又总是很快地撇开视线,就这样的明明是直接却又在闪躲的撩拨,让我心跳像风中的烛火那样,没得安定过。
要不是听她亲口说起那段故事,我一直是以为,她是知道的,知道CD是我送的。看来我高估了她的辨识力……
要知道,当时我在电话那头,听她讲到这一段,听她讲到那个叫肖尧的男人,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了要纠正她错误的冲动。还有那个叫褚维的她的学长,魅力太大,真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个人,别以为装睡我就会放过你……”
窗外面天色渐渐变暗下来,一切指标都很正常,但她就是不醒来。
我开始有些着急。
就像,就像那时候他们让我全英文演灰姑娘的王子那样。
陈柏毅下了晚自习问我,愿不愿意演王子,陆炜他们一直拿龟兔赛跑那件事嘲笑我,直说我怎么可能答应,是啊,如果灰姑娘不是她来演,我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要知道,背下那些蝌蚪字对我来说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我用了好几个晚上,寝室的人都睡了,到阳台去背,中午和没有课的下午,到田径场去背,我必须要这么做,因为我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站在她旁边,和她完成整个表演。
她是最棒的,我不能拖她后腿。
他们把她罩在外面的破布扯开,蓝色的礼服、闪亮的皇冠,在舞台上面扮演被灰姑娘的美丽震惊的王子的我,失神了整整十秒,直到她用口型提醒我,我才回了魂,向她走去。
答应这场演出,是我做的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她在我心里是那样美好,她像一颗种子,明明很柔软,却又总是那么坚强,她是个该得到呵护的女孩子,却擅自给自己裹上过重的盔甲,盔甲有时候,保护了自己的同时,也可能伤了身边的人。你说,我有没有生过她的气?”
我当然生过她的气。
她在游乐场的时候给了我一颗甜枣,给了我一个愿景,却不声不响地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整个暑假我都联系不到她,打她家电话从来没人接,问纪晓梵,纪晓梵也说自从游乐场回来后就再没见过她。除了等开学,我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我总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地冲去她家吧,但实话说,我是动过这个念头的。
最后还是理智地忍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开学,一到学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看分班的红榜。虽然我已经特别交代过姑姑,在帮忙把陆炜跟我放在同一个班级的时候,顺带把一个叫夏小满的也放过去,本该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但那天我就是觉得不安,从一上车去学校开始,我就觉得不安。陆炜在旁边一直叨叨着,担心自己进了重点班成绩会垫底,我叫他不用担心,他说为什么,我说再怎么担心,都是会垫底。
在被他捶之前,我先跳下了车。
因为到得早,红榜前面还没有太多人,我占了一个位子,把那一整张红底黑子的名单从头到尾看了足足三遍。我的名字一眼就能看到,但“夏小满”三个字,找了三遍,都找不到。
我想去找她,想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可我当时更生气的是,她居然从来没有找过我,不跟我解释,不跟我说明,她只要来找我,只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说话不算数,甚至是,她只要站在我面前,哪怕什么都不说,我就不会再去介意这件事,这是她的决定,我尊重她的决定,但我希望,她要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