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还未成年吧,禁止饮酒。”邵丘扬轻笑一声。
“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只是长得……”我低下头,小声说:“长得比较小。”
我圆脸,皮肤白,个子小小的,四肢长且瘦。否则也没办法跳那种飞来撑去的钢管舞。所以若是穿上校服戴上眼镜,的确是可以混学生流。但事实上,我早已不年轻了。
再抿一口红酒,我轻轻咋了下唇:“这一款,比上次尝的更好。”
“那是自然。”邵丘扬站起身来,双手扶住船杆背对我:“一个家族传统企业,若是五六年来还没有质量突破,早就死的尸骨无存了。”
船已行了一个多钟头,海鸥闹心地窜来窜去,小岛成群过眼烟。
我站在邵丘扬身边,海风掠过他的衣角吹乱我的长发,一片心境豁然敞开。他突然就用端着酒杯的手臂指住远方的一片扩地滩涂:“看见没?就这块地以东,有一片占地八百公里的开发腹地名叫青樊湾。我要拿下它,打造全国最大最豪华的葡萄酒庄。就像电影《漫步云端》里的唯美画面——”
他顿住了,神情里恍然装住一片幽散的云,慢慢放下手臂。
“可笑,我竟会跟一个伎女说这些……”
我不置可否,轻轻取下他的空酒杯送去洗手间的水槽。我说:“桃姐曾说过,伎女是这世上最符合供求市场关系的职业。因为男人有太多想得到而无法得到的慰藉,只能从伎女身上体验。
您可以把您的商业畅想,事业蓝图,雄心壮志统统讲给我听。我读过书,听得懂……”
“不必,”邵丘扬扯开衬衫领口,转身压着我进了里舱:“慰藉男人最好的方式,可以用你最擅长的。”
☆、019 赌场上的女人
完事以后他去洗澡,我则逆来顺受地蹲在地上收拾一片狼藉的杂物。瞄了一眼窗外海阔天空的豁朗,心思倍觉讽刺。
看山看水看夕阳的陪游,谁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探讨人生?终究不过是伎女与嫖客的肉体碰撞。
邵丘扬洗完澡出来了,叫我换上昨天的礼服,说要带我出去。
香槟色的抹胸长宽曳地裙,雪白真毛皮披肩。鞋子是我自己的,反正也露不出来,唯有那一款不上档次的山寨手提包略显捉襟见肘。我暗叫失策,应该跟阿珍那拿一个过来充场面的。
邵丘扬打量我几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推开舱门出去的时候,他刻意弯了下臂肘。我知趣,赶紧凑上去挎好。
明明身体都已经融入过那么紧密的距离,却依然找不到自然而然地相依相拥——我想,逢场作戏就是矫情。
从头等舱下到船底仓的娱乐区,邵丘扬先把我带进了赌场。
十几张桌设立各类赌局,老虎机和酒吧台参差林立,中央是个大大的圆舞高台,一个身着热辣的舞娘正在跟着音乐的节拍跳桑巴。
跻身入人群,我远远就看到第三个牌桌边,正依在何许身上的阿珍。两人貌似赌得high呢!
“嘿!这边,这边!”何许冲着邵丘扬招手,迫不及待地起身让位:“交给你啦!我玩这个不顺溜。本想算二十一点吧,三两局就叫人拉黑了,唉。”
之前我听邵丘扬无意中提到过一次,说何许的智商有172,刚刚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光澳门和拉斯维加斯,就已经有十几个赌场禁止他入内了。
说着,何许将面前的筹码推到邵丘扬这儿,拖着阿珍跑去玩其他新鲜了。
错身而过,我与阿珍对视而无言。
其实我们做姐妹的,遇到同游同陪这种事其实也是难免。只要这两个男的不会变态到非要玩双飞,还不至于尴尬得太过火。
“会玩么?”码好分牌,邵丘扬拉我坐定在他左侧。
我摇摇头。
夜如澜里也是有小型赌场的,但是桃姐做生意狡兔三窟,一般不敢明目张胆地起庄。
“没关系,随便押。”邵丘扬挽起袖子,扶着我的手轻轻翻开底牌。
我咬着唇,心想该不会就是看扑克牌比大小吧。结果手一抖,一排筹码全推倒了!
“啊呀,我……我……”
就算再没见过世面,我也晓得那筹码上的数字是实打实的金钱值,这一巴掌少说推出去个十万八万的!
“哟,二少好大手笔。带了新欢出来溜,总得端得大方些是吧?”
坐在右手边的女人穿着一件雪白的低胸礼服,火红色丝巾披氅。纤长的指甲翻了翻自己的牌面,阴阳怪气地往我身上瞄着:“落定离手哦,小妹妹懂规矩吧?”
“不劳大表姐费心了,我带来的女人,自是会调教。”
邵丘扬径自点了一支雪茄,弹了弹烟灰,打了个响指,示意荷官派牌。
而这一伸手,之前受伤时包扎未拆的纱布就从袖口里露了出来。红披肩的女人不由地掩口嗤笑:“呵呵,二少还是这幅小孩子脾气。这才几天啊,听说那会儿是又喝醉又自残的,故意让我们家Jenny心疼来的吧?”
☆、020 唇枪舌剑
“你想多了,只是被狗咬了一口。”邵丘扬轻掀我茫然紧攥的纸牌,面无表情地回答。
“呵呵呵,那就好。我们Jenny一向事业为重。这太过幼稚的行为,只能让她的心越来越远哩。”
我捏着纸牌的手有点颤抖,压根不敢抬头与这个满嘴喷火药的女人对视。
“不过听说邵家的二少爷千里迢迢回T市,也是为了做成一番大事业的嘛。对后海青樊湾的那一块地,可是势在必得哟?”
“只要大表姐不搅局,敝人还是有点信心的。”邵丘扬翻开牌面,两对S,两对A。
说实话我眼睛都有点花了,这样牛逼的逆转就跟出老千似的!
“不好意思了大表姐,一上来就吃你。”
‘大表姐’脸色一红一白,气急败坏地点完筹码,用不大不小地声音嘟囔道:“得意什么啊,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以为回来拍块地就能纨绔翻身当皇帝了啊?也难怪我们家Jenny瞧不上你。”
“就是啊,人家齐大先生手里的青樊湾可是祖产,交给谁开发那可是要慎重考虑的。这次宴会去那么多商界人士,怎么也轮不到便宜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吧。”
“依我看啊,还是房产大商曹先生的胜算最大。某些年轻人啊,还是乖乖回家里先弄清楚葡萄藤往哪边长,再学人家做生意吧。”
这陶大表姐身边一左一右的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一看就是她一伙的,这会儿一唱一和的气氛可就呛起人了。
我以为以邵丘扬的心性怎么也得砸一盘腥风血雨出来。可是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将赢来的筹码收罗好,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塞进了我的胸脯!
“大表姐,各位失陪了,你们慢慢玩。”
“哈?”那女人呼一声就跳了起来:“什么意思啊?刚赢了钱就想走啊?二少你可太不地道了。”
邵丘扬微笑着挥了挥手:“抱歉,这儿有人放屁不打招呼,实在熏得头疼。”
女人脸色青了青,旋即不甘示弱地大笑:“二少真会说笑,什么气味熏得头疼啊?只怕是你身边这位美女的山寨爱马仕散发的劣质皮革吧!”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早就从之前的剑拔弩张里看出这女人的来者不善,我已经很小心地不要吸引她注意,不了还是惹火上身了!
还好邵丘扬机敏的反应简直堪比脑力大战。他不气不恼,只抬手轻轻拍了拍我胸脯里鼓鼓囊囊的筹码,不徐不疾地对我说:“还不快谢谢大表姐?”
“啊?”我一脸懵逼。
“我们七月是该多谢大表姐慷慨,这几个小钱刚好够给你买个新提包,想要什么样的,等下去免税舱随便挑。”
就这样,邵丘扬搂着我的腰,在这一轮不出胜负的硝烟中高调退场。
回到内舱套房后,那男人扳住脸孔,摘下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掼。
我知他心里自是有千般不爽万般恼怒,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弯腰去收整衣物准备往墙上挂——
我想我大概是天性里有当怨妇受虐的潜质,就这样无关痛痒的一个小动作,竟还是换来了邵丘扬不轻不重的一个巴掌!
“没钱买可以问我要,下次再敢带这种山寨货出来给我丢人,我就宰了你!”
☆、021 你还玩得动么?
这一巴掌其实并不痛,也没能扇出我的眼泪。
揉了揉脸颊,我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挂好。背对着他说:“邵先生,我想我们不会有下一次了吧。要不是因为阿珍与何先生那么巧地凑在一起,我…….”
“杜七月你嚣张得可以啊。”邵丘扬捏住我的肩膀将我扳过来,用力咚在舱板上:“是不是觉得,今天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就算是了解我这个人了!”
“我没这么想过……”扭开下颌,我低声说。
“没有最好。别人一旦给你些方向,就迫不及待地敞开心扉。你以为那叫坦诚,其实只是寂寞。”邵丘扬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灌进苦涩的鸡汤。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突然转过脸捂着口冲进洗手间,我甚至会觉得这样的气氛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