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她自己跌倒的!”
你丫不是故意的,感情像我是故意的一样!可是眼下就算是陶艺琳自己摔倒的又能怎么样,邵丘扬抱着她冲出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对阿宇下命令了——把赵红玉和她儿子都给他带走!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一件事——邵丘扬真的是可以为我改变的。可以变得更有手段,更成熟更城府。更体贴更温柔,甚至更好地保护我照顾我。
但他为了陶艺琳,是可以杀人的。
在往医院的途中,陶艺琳躺在他怀里。虚弱得就像一只被人戳漏了气的小绵羊。她伤在背上,血把男人半边身子都浸湿了。
我蹭在旁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我没有带手帕之类的东西能帮她止血。于是拆开车座后面的一个靠垫——
“别弄那个!不干净的会感染!”邵丘扬吼我。
吃惯了饭的咽不下糠,我都快忘了他上一次吼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陶艺琳半眯着眼睛,在他怀里扬了扬头:“Larry,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啊……”
“别说话,马上到医院了!”
“我以前总嘲笑你,说你……像个小孩子。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最幼稚的一面……得不到的时候,就会歇斯底里呢。
我……只要你相信我没有做坏事就够了,我不会去……不会去为难七月的妈妈,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Jenny!”
站在急救室门外,我坐在椅子上陪着邵丘扬。一句话也不敢说,我怕我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燎出的火星,碰炸身边的这个火药桶。
“谁是陶女士的家属,她不肯缝针,你们进去劝劝!”
“不肯?”邵丘扬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冲进门。而我站在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跟了进去。
陶艺琳清醒着,整个人伏在手术台上,从肩膀到脖颈满是斑斑血迹。
“医生,我不要打麻醉……距离脊髓神经太近了,我怕我以后不能再登台了……”
“这碎玻璃都在伤口里要清出来的!不打麻醉怎么受得了?”医生连连摇头:“我们的麻醉师都是有多年经验的老医师,你放心。安全系数很高的。”
“别怕,不会有事的。”邵丘扬蹲下身,攥住她垂在床外的手:“如果谁敢让你站不起来,我叫他全家陪葬!”
我打了个寒战,不是故意的。
“又说这种傻话……”陶艺琳微微掀了下身子,抚了抚邵丘扬的脸颊:“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怎么都长不大呢?我没事的,一点皮外伤,忍忍就好了。你叫……你叫医生就这样处理吧,我能忍住的。”
“不行——”
“你放心,我撑的下去。我在你面前骄傲了这么多年,不会垮的。你快出去吧……还有,还有祝你们……新婚快乐。”
医生看到这个状态,上前来劝道:“如果你们坚持不用麻醉,我们就只能这样开始了。创伤面大,失血又多,再耽搁就不好了。”
“恩,麻烦您了。”陶艺琳扯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冲医生点点头:“Larry,你出去吧。”
“我在这儿陪你。”
“不要,很难看的……”
“闭嘴!我说我会在这儿陪你!”
两个医护人员过来,拿了些医用捆带。
“你们要干什么?”男人大吼。
护士很为难,说如果不打麻醉的话,病人会受不了疼痛而乱动,必须捆上。
“放屁!谁敢捆她试试!”邵丘扬的眼神像要吃人,吓得两个护士面面相觑。
“我抱着她,会压住她的。你们快点处理!”
我靠在门边想了一会儿,慢慢退了出去。欲哭无泪的揪心,堵得我整个情绪无处发泄。
几个小时前还让我曾以为会带我成为世上最幸福女人的男人,此时满含着心疼和愧疚,抱着另一个女人。
我突然很想给我自己两个耳光——
我他妈从爱上邵丘扬的那天起,就真的蠢到没有想过今天这个场景么?
那是他爱了十年的女人啊,一个萍水相逢的杜七月,能在他心里撼动多少涟漪呢?
我居然……我居然真的幻想着要嫁给他了。
急救室的门关上了,里面的女人传出一阵阵高高低低的痛呼,就好像邵丘扬正陪着她生孩子似的。
而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孤零零的身影拖在午夜的走廊上。
天,快亮了呢。
邵丘扬出来的时候,我没能控制住自己迎上去的脚步。
他那么疲惫。唇角淡淡的血痕该是被自己不经意地咬破所致,左手的手背上全是指甲抓挖的伤痕。我知道那是拜谁所赐,也知道那是他心甘情愿的惩罚。
我去扶他,问他要不要水。
他摇头,轻轻推开我,呆呆坐回到长椅上。
护士把陶艺琳推了出来,准备送进病房。她已经昏睡过去了,趴在雪白的担架上,像一只沉眠的天鹅。
邵丘扬侧着头,就这么目光直直地盯着担架远去的影子。突然动了动唇,低声对我说:“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脆弱。”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着用不用去隔壁跟护士借点药水来?邵丘扬的手那么漂亮,这会儿抓得跟撩过猫似的。
这时候他的助手阿宇过来了:“邵先生,那两个人已经带回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先打个半死,然后扔警局,至于怎么做罪名,还用我教你么!”
我知道邵丘扬可能只是心情不好,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火气全撒我妈和我哥身上了。
但是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就冲了起来。
“邵丘扬,那是我妈啊!你不能……不能真的打她啊!她心脏不好,你这样关着她吓着她,会出事情的!”
“有些人活着,本来就是一无是处的垃圾。”邵丘扬站起身。往陶艺琳的病房走去。
垃圾?赵红玉是垃圾,那我呢?
“喂,邵丘扬!我妈就算再混蛋,你也不能为了给自己的前女友出气,就伤害她啊!今天的事一码归一码,她又没做错什么!”
我攥着拳头,一时失控就喊了出来。
“杜七月,你在说什么!”
“我……”低下头,我慢慢放松了肩膀。我说对不起,随便你吧。
邵丘扬转身走到我跟前,血淋淋的手一抬,似乎是想摸摸我的脸,最后却停在了半空。
“七月,你先回去吧。”
“知道,你……今晚要留在这儿吧。自己保重。”我转身的瞬间还来得及,没有让眼泪随便就飚出去。
“我叫阿宇送你。”
“没关系,我想自己走走。”
七八公里的路程,我就从医院一直步行回了公寓。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如果今天的太阳可以升起来,我以为我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可是在我进家门的瞬间,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大至。看天气预报说,太阳……应该是升不起来了。
我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饥肠辘辘但什么也吃不下。
邵丘扬没有打过我电话,短信也没有一个。
我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里面是我们两人准备好的证件和一些资料复印件。明早九点,准备带去民政局的。
我突然在想。我要不要依旧去等他呢?
我也好,他也好,不管刚刚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我们并没有提出过取消明天的安排啊?
于是我去洗手间搽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了一下。
然后化了精致的妆,用心地选了衣服。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水天接连的,视线和誓言都落空的感觉。
我打了一把红伞,一路走到民政局大门口。
八点半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新人们过来。恶劣的天气没能阻止他们想要成为一家人的决心,就像承诺——永远也叫不醒一个假装在爱的人。
我想,我就等在这里吧。一直等到第一百辆出租车从我面前行驶而过。如果邵丘扬不出现,我就乘上第一百零一辆离开。
关了手机,我像个望夫崖一样站在大雨门前。雨点太大。雨水太重,压得我眼泪都止不住了。
外面大水帘里面小水帘,我哪数的清到底过去了多少辆车!
后来门口的老大爷对我说:“姑娘,你都站了一整天了。我们四点半就要下班了。这雨下的跟作妖似的,等下要发水哩,快点回去吧。”
我低头,看看已经快要没过膝盖的积水。我突然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我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样,从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第N辆出租车被我拦了下来,我不再给自己欺骗心情的机会。
我滚了上去,像个狼狈额落汤鸡。
“小姐,去哪?”
我说我不知道,你先开吧,开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兴许我能想起来我的家本来应该在哪。
可就在出租车压着水花驶离马路边的一瞬间,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大雨里穿梭着奔过来!
他连伞都没打,坚毅的侧脸被水雾朦胧得不甚清晰。棱角和背影却那么熟悉。
“师傅,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