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时候?”梁希哲问。
“这我哪记得清啊?反正文哥前两天还来过,没带姑娘,从我们这儿点了青青的台。”
“那青青呢?”我毕竟在夜如澜待了有一年,那个叫青青的我也认识。是个矮矮小小的姑娘,才十九。
“我不是说了么?文哥带出去的姑娘,没一个能回来的。唉,也不知是吃了还是煮了。”桃姐一脸苦逼地瞅瞅我,又瞅瞅梁希哲:“总之警官先生啊,我可是光荣的纳税人,从来不惹是生非的。夜如澜这么多年,靠的都是我桃姐的人格魅力,不信你问七月——”
后来梁希哲摆摆手,收起了照片:“如果再有什么情况,或者这女孩再出现的话,请你立刻通知我。”
“哎呦我的警官大兄弟你可饶了我吧!”桃姐立马放躺了:“文哥是什么人啊?那是从红龙帮虎爷那里分出去的刺头,连虎爷都得敬他三分。就我今天跟您说这些话。都是提着脑袋履行的公民义务!”
我也知道桃姐一开话匣子那就跟大姨妈血崩似的。但是此时此刻,我全部的担心都放在了梁希哲那严肃的神情,以及越发有点凶多吉少的谭馨儿身上了。
离开夜如澜后,梁希哲邀我去了隔壁的一间茶餐厅。
盯着纯洁无暇的桌布和面前茶香四溢的瓷杯,我心里仿佛一团乱麻塞着。
“杜老师?”
我苦笑一声抬起头,说梁警官让您笑话了。
“不会。我,其实我们专案组盯了夜如澜有大半年了,以前就见过你跳舞。”梁希哲给我夹了些菜过来,客气的氛围反而愈发酝酿尴尬。
我说哦,那谢谢你,没有那么早戳穿我。
“没什么,我们做警察的,最善于的就是从谎言你找真相,从无奈里找苦衷。杜老师您是什么样的人,我四年前就看的明白。”
梁希哲的评价让我有点坐立不安,喝了两口茶,我问他那个叫文哥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这是我们的机密,不能跟你透露太多。”梁希哲表示,纪律和原则很重要:“我只能说,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手中掌控着整个T城地下贩毒集团的第一道网,而他本身也是个瘾君子,色情狂。”
“色……”我背脊一寒,差点被水呛到。
“杜老师我不是有意吓你,但如果你的学生谭馨儿真的跟这个文哥有关系的话——”
我说不会的!谭馨儿只是个身家清白的小姑娘,怎么会惹上这么可怕的人呢?
“就是因为身家清白,无权无势,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家里才好摆平。这段时间里,疑似跟文哥有关的少女命案有两条了,我们一直找不到证据,只能派人盯梢。
谭馨儿从一周前就没了踪影,而她家里那拎不清事实的父母还说女儿是去外地参加培训了。”
我傻傻地盯着茶杯里的叶子,心寒彻骨。我说这么说,谭馨儿退学的那些借口都是骗她妈妈的咯?她真的是……堕入歧途了?
“我们无法知道姑娘事自愿还是被动的,但是她出入这样的场合并接触了这样的人。基本上……可以断定……”
我眼前开始浮现出舞蹈房里,那姑娘刻苦认真的脸,开始浮现出她年迈的母亲眼里闪烁的希冀之光,甚至开始浮现出她男朋友,那个叫徐飞的高个子黑皮肤男孩一口一个坚定的信任。
我说梁警官,你就告诉我实话吧。你们找到谭馨儿了没有?不管是活着的,还是——
“没有,目前还没有。”梁希哲叹了口气:“已经报了失踪,目前的线索指向,她最后就是和这个文哥在一起。
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想办法,也拿不住那个老狐狸的尾巴。这种人,交道打太多次了,没法抓到把柄的话都是徒劳的。”
我能理解梁希哲脸上的遗憾和不甘,警察眼看着坏人作恶却不能阻止,那种心情跟我做老师的看着学生堕落而无力挽救——是差不了多少的。
“梁警官,我有件事要举报!”想到这里,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流出来了。突然的失控几乎吓坏了眼前这个看似风浪不惊的警官。
“杜老师你怎么了?”
“我的朋友,我有个朋友——”
我一边抽泣,一边把阿珍的事说了。
我说梁警官,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有些误会才故意自暴自弃跟我赌气,可是现在想想,哪怕你们把她抓进去关几年,我也不敢再想像她跟那些可怕的人混在一起是什么下场!
我说我亲眼看到过阿珍吸毒,在洗手间里用锡箔纸,我不懂那是什么品种,但是她的样子好吓人。
“她跟红龙帮的虎爷在一起,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有快两个月了。我已经……已经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梁希哲递纸巾给我擦脸,我哭了好半天才稳住了情绪。
“杜七月,别担心,我们有人盯着这几个重点人物,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很高很瘦?听说是刘二虎的新马子。不过近一个来月,刘二虎在东南亚那边活动,我也不太清楚那个女人的动向。”
我连连点头。说她是阿珍,一定是阿珍!
“我求求你梁警官,一定要把我的姐妹解救出来。他们那些人作恶多端,难道不能一网打尽么?”
“要一网打尽很容易,可是他们还有上家。不管是毒源还是那些不知来历的坐台女,牵扯的是后面很大的一张网。重拳一旦出击,斩草就要除根。
抱歉,在很多时候,我们必须要牺牲一些时机,希望你理解啊。”
“可是阿珍——”
“我尽量跟组里商量一下,有情况会在一定范围内通知你的。”
我擦干了眼泪,连连点头:“梁警官,现在我的姐妹,我的学生,好像都卷进了挺可怕的事件里。我……我还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梁希哲想了想,说:“如果可以,再提供给我们一些关于这些女孩的背景信息。我总觉得。有些女孩未必是自愿的,但又不像是纯粹以毒瘾方式来强迫的。哪里说不太清楚的感觉——”
我说我知道,我回去会跟朋友以及学校的负责人商量。
梁希哲又帮我夹了几筷子,他客客气气地点了一桌子,让我挺不好意思的。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胃口,满脑子想的都是阿珍和谭馨儿。
“吃点吧,菜都凉了。我们平日你执勤的时候都是餐风露宿,难能有机会坐在干净的餐馆里享用。”
我笑笑说,你们的工作又辛苦又危险,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可是总觉得有使命感。有些案子不破,坏人不抓,我觉都睡不着。这和赚多少钱没关系。”
刚刚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梁希哲的车,不是警车,而是他自己的私车。低调的品牌,波澜不惊的奢华,看起来家境应该是不错的。我不是有心这么势利。但毕竟在夜如澜那种地方混过,耳濡目染的总拿商标看人。
“不过说起悬案,我……”我小心咬了一口蒸饺,抬起眼睛看着梁希哲:“我的前夫醒了。”
“你是说,那个在四年前被打伤的石东?”
我点头:“几天前的事了,他这次伤得也不轻,精神有点错乱障碍。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记起了四年前的一些细节。”
我说梁警官你还记得么?当初是你给他做的笔录,他昏迷三个月后醒来什么细节都说不出来——
“我当然记得,那份口供只能草草了事,而当初绑架你的整个事件动机和原委,也都是一笔糊涂档案。”梁希哲说:“毕竟当事者三个人,你一直昏迷没有意识,也不记得绑架者的脸。石东什么都忘了,而你父亲……他的口供同样模棱两可。最后案子只能按照寻衅滋事处理。”
“可是现在石东醒了,我们还能不能——”我虽然不了解警局的内部流程,但肯定不是你说要重新查就能重新查的!我小心翼翼地问,梁希哲也只能面有难色地摊了下手:“真的很抱歉,因为那件事过后我就被调去其他任务了,之后全由同事接手。按照道理,这样的尘封结案没有特殊理由是不能启封的,而且我现在身在重案组,跳出去查别的事件也是很不符合规矩的。”
我说我懂,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说老实话,时间过得越久,我越是觉得我父亲的过世好像没有之前想得那么简单。呵呵,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不,其实我也有这个预感。”梁希哲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但杜老师的口供确实是我做的。
那时可能是我太年轻,经验不足,很多当时没有看明白的事……后来想想越来越不对了。”
我:“!!!”
我追问梁希哲,可是他却摇头说很多都只是种感觉,无法表达得很明晰。
“不过你别急,虽然我暂时不方便亲自帮你查。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
说着梁希哲递给我一张橙色的名片——风雨兼程事务所?
“这个人叫程风雨,是我一个师兄的好朋友。在S市经营着一家口碑很好的私人侦探事务所。你……要么提我的名字,收费不会太高。或者,我帮你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