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谢谢了,我可以考虑考虑。
已经快七点了,我看看时间,说:“梁警官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再有什么消息我们再联系?”
“送你一程?”
“哦,不了不了,我回去很方便。”告别了梁希哲,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乘了一部公交来到了谭馨儿的家。
去年做家访的时候我来过一次,印象里,那户人家的住房条件甚至不如我和石东最后的那个廉租房。
不到十平米的卧室,谭爸爸长年瘫痪在用硬纸板搭建起来的角落。谭妈妈早出晚归,靠批发蔬菜过生活,硬是拉扯了一儿一女。谭馨儿的弟弟也争气,重点高中的保送生,成绩名列前茅的。
其实像这样的人家,不管是政府福利部门还是一些社会公益人士,都该做些捐款慈善来帮助一下下的,也好过让馨儿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吧。
可是真没想到,一进谭家的小门,我竟看到齐楚也在!
“七月?”
“齐楚?”
“啊,杜老师也来了!”谭妈妈大概是刚刚收摊回来,身上藏蓝色的工作服都还没换了:“真巧啊,今天齐校长也——”
齐董不是校长,但老人家也分不出这许多诧异,好在她没称呼齐厂长......
“快请坐,快请坐!”谭妈妈笑容可掬,一边张罗着邀我进来,一边又忙着倒水。刚转身又回来了,尴尴尬尬地把桌上那一摞钞票用台子布包上带走!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齐楚,然后坐身过去,小声问:“你来给她……钱?”
“恩,就当退学费了。”
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表示不信,我说齐楚,我刚刚跟梁警官谈过。我觉得馨儿有问题啊,这才专门跑过来问问人家父母。
“嘘,别把人家爸妈吓着了。”齐楚坐直身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我有点忐忑,实在理解不了齐楚随时随地淡定自如的从容到底是从哪来的。
“就只有一点茶叶,杜老师您别客气了。唉,我们馨儿啊,有这么好的老师关心着还不知道珍惜。”谭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等她回来了啊,我非得好好再劝劝她。
“你放心谭妈妈,谭馨儿同学的学籍我们还保留着。如果以后,她还愿意过来进修,我们随时欢迎。”
齐楚的话听起来随和又客气,但我却始终悬着一颗心。
我说谭妈妈,馨儿最近到底有没有回来过呢?
“哎呦,她们公司培训,出差有半个月了呢。隔两天倒是会有电话过来。我跟你说杜老师,我们馨儿运气真的不错,说老板特别器重她,先去培训一段时间,然后还要送她出国进修呢。这才刚刚工作了几天,就寄回来好几千块钱了。我家小君的学费可就有找落了!你们看,里面这些奖状啊,照片啊,都是她弟弟小君的。”
说着,谭妈妈一脸自豪地指向里屋,狭隘的小隔间里,隐隐约约飘过来一些台灯下的辛苦。
馨儿的弟弟,这是要高考了吧。
我的手扣在沙发上,胸腔里充斥着无数的愚蠢和谩骂。我恨这个得意的母亲,永远不知道那幸运背后的真相是怎样的。
也恨馨儿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也曾跟我一样拿着愚蠢当善良。用最不应该出卖的东西去换取一点点希望。
手背上猛地一暖,是齐楚。
“七月,控制点情绪。”
我点点头,抽出了手。
谭妈妈出去外面的伙房,可能是去翻翻菜。她叫我和齐楚随便,不用拘谨,要不留下吃个晚饭吧。
“蔬菜都是我今早批发剩下的,新鲜的很呢。”
我们当然说不用,天也不早了,还是不再打扰了。
出门前,我跟着齐楚进到里屋,跟卧床瘫痪的谭爸爸打了个招呼。还有正坐在小破桌前努力用功的男生,谭馨儿的弟弟。
谭妈妈的确没吹牛,这满屋子奖状无疑成个这个贫困家庭的唯一安慰,点亮前面又艰苦,又…….很可能会遭遇绝望的路。
经过玻璃桌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另外一张照片。谭馨儿和一个女孩的合照,女孩比她大几岁的样子,轮廓清甜,笑靥如花。我觉得眉眼间有点熟悉,正打算仔细瞧瞧呢。
齐楚的大手突然按下来,将相框轻轻拍在桌面上。
“差不多走吧,不要动人家私人物品。”齐楚微笑着将我推出去,同时拍拍那小男生的肩膀:“小伙子,加油啊,别辜负你姐姐那么辛苦。”
就这样离开了谭馨儿的家,我一脸茫然地拦住了准备要上车的齐楚:“话说,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
“呵呵,你是谭馨儿的老师,我是华菱的负责人。你关心她,我也关心啊。”
“是么?”我摇摇头:“如果你也关心谭馨儿,就应该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想办法把她找回来。齐楚,我恨我自己曾经走过那么一段堕落之路,我也深切地明白那是一条没有救赎就没有未来的绝路。
能遇到邵丘扬。算是我的幸运了。可是谭馨儿身边的那个人真的很危险,他——”
“七月,坏人有警察去抓。我们能做的,除了等待,就是一边喝咖啡一边等待。回家么?送你一程?”
我摇摇头,齐楚也没有坚持。
可就在他转身要拉车门的一瞬间,我上前一步拽住了他。他的伤还没好,身子晃了晃,问我还有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要给谭馨儿家送钱?”
“说了是退学费嘛,你不信的话,就当我这种人钱多烧的。”
这话何许也说过,不愧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但我相信,有一个何许口是心非,有一个邵丘扬傲娇腹黑,也就一定有一个齐楚,跟他们一样嘴上轻松,脑子里累。
退你麻痹的学费啊,谭馨儿一直拿的都是特困补助!又没交给你一分钱!
“齐楚,你以前说你喜欢我,是假的么?”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不问这么婊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撬开这个男人的嘴。
然而他却笑了:“要是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多地方都不可信,那也无所谓再加这一条。反正你也要和邵丘扬结婚了,不是么?”
我确认我玩不过他。于是拖着一脑袋凌乱的线索,我又疲惫又忐忑地回了家。
邵丘扬的车一直在小区外面等我,进门的时候我心有不忍地说:“要不我给你一把钥匙吧。”
“你还真打算一直住这个鸽子窝么?”邵丘扬看着我未曾打包的行李:“怎么还不收拾,等我八抬大轿抬你?”
我心情不好,不愿开玩笑。说了句我去洗澡,他却从后面上来把我抱住了。
嗅了嗅——
“你身上怎么有男人的味道?”
个狗鼻子真灵,我说我去见了一个警官。
“警官执勤的时候用古龙水么?为了提前向伏击的罪犯传递信息,就跟喊‘皇上驾到’一样?”
我:“……”
齐楚也不会常用男士香水,只不过最近身上带伤,药味太重。
于是我老师“我去见了一个警官,说了些我谭馨儿的事。然后去了谭馨儿家。碰巧遇到了齐楚。”
“哦。”
我心情极度烦躁,没有太多的情绪跟他闹。我说你不要乱吃醋,真的只是个巧合。
“你倒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呢。”邵丘扬拥着我进入狭小的浴室,动作有那么点不怎么老实:“但我今天的作业还没交唉,你要不要惩罚我一次?”
“邵丘扬我真的没心情。”我用力推了推他,我说今天早上你在开学典礼上说的那些话,我虽然脸红害臊,但绝对受之无愧。要是我的学生真的身陷那种地方,我做老师的绝对义不容辞。
“邵丘扬……我想明天再去一次夜如澜。毕竟那里面的姐妹人多脉广,说不定就有人知道馨儿的下落,还有……还有阿珍。大不了,再去几个别的场子——”
“我敢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我了解你这个人。杜七月,危险的事我不许你去做。但是这件事,我劝你也别太担心了,齐楚自会有他的解决办法。”
“齐楚?”
啪一声,邵丘扬将一叠资料扔到我面前:“你自己看吧。是我叫人去查的。”
☆、059 一言不合就开除
“虞梦?”看着资料上最显眼的地方印着这样的名字,我惊讶不已。
邵丘扬找人去查了虞梦?
二十四岁,四年前就读于A国桑丝而特音乐学院,主修大提琴专业。
一年半前跟着母亲和继父回国,于T城华菱艺校CA国际合作学院继续进修。一年前退学,原因不明!
我快速地浏览着上面的一切有效信息,仿佛一个落天划地的大霹雳,直接把我摔一跟头——
“这个……这个小梦以前是华菱的学生?!”我说难怪我一点印象也没有,CA国际合作学院是在T城其他校区。然而半年前齐楚入资到华菱,成为了这所学校的第一股东,当月就发表了公告,裁撤掉整个对外国际合作学院,转而引进新的合作方。
尼玛陶艺琳这个贱人,不就是这么飘进来的么!
“你继续往下看。”邵丘扬坐到我跟前来,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