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姐。”许绾轻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来,语气盈软地叫了傅深酒一声。
“你来了。”傅深酒抬头看了许绾轻一眼,然后弯下腰,三两下就将脚上缠着的厚厚纱布给取了,并从包包里拿出备用的创可贴贴在伤口处。
许绾轻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深酒近乎粗暴地动作,“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
“约在霍老太太的病房门前,总比约在薄奶奶的病房门前要好对不对?”其实深酒的本意是想让薄书砚误解她要见的人是霍栀。
深酒其实也不大愿意让薄书砚知道自己和许绾轻见面。当然,薄书砚如果意外知道了,那也无妨。
“我订了位置,抓紧时间吧。”许绾轻面对着傅深酒的时候,柔约尽失。
傅深酒起身,将纱布扔进垃圾桶后指了指厕所的方向,“我先去洗手。”
说完,也不等许绾轻给出回应、便径直朝卫生间去了。
许绾轻在原地不耐地等了一会儿后,咬了咬牙,干脆跟了进去。
没想到,傅深酒根本没有洗手,而是抱臂靠在洗手台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绾轻定住脚步,将卫生间扫视了一圈后才拧眉看向傅深酒,“傅深酒,你什么意思?”
傅深酒起身绕过许绾轻,将卫生间的门从里反锁了才转过身来。
许绾轻的十指不自觉地收紧,“傅深酒,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小姐不是要见我吗?”傅深酒仍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与其跟着许小姐去你安排的地方,我觉得就在医院的卫生间里见面对我而言似乎更保险一点。”
许绾轻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语地笑,“你这么说,倒显得我会对你做什么一样。”
“谨慎小心些总是好的。”傅深酒看着许绾轻的眼睛,“毕竟四年前,我可是差点被某些人害死。如果我再不吃一堑长一智,那就真的该死了。”
许绾轻错开视线,又将卫生间打量了一遍,“我记得四年前你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心眼倒是越发地小了。”
傅深酒抿了抿唇,“我和许小姐不是叙旧的关系,还是直接说明来意好了。”
许绾轻疑心很重,很直接地走向卫生间深处,直到确定每一个隔间都没人之后才回到傅深酒跟前。
但她只盯着傅深酒看了几眼,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以前虽然薄书砚一直不怎么鸟她,但是最起码薄奶奶是一直无条件地信任她许绾轻的。
可是今天,薄奶奶居然说出“小酒不是那样的人,她许绾轻兴许是误会了她傅深酒”这样的话……
许绾轻承认,当时她从薄奶奶的病房里出来后失了理智、没有沉住气,所以才打了电话给傅深酒,想质问她到底跟薄奶奶说了什么。
“我今天之所以要见你,不是为了书砚,是为了奶奶的健康。”许绾轻看了一眼傅深酒后,错开了视线。
傅深酒不接话,等着她继续。
“你自己也知道,奶奶现在不喜欢你。上次你过来的时候,奶奶被你刺激的晕了过去的事情,相信你还没有忘记,这次你……”
傅深酒笑着掐断许绾轻的话,“上次奶奶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是因为对我有误会。这次你不在,我和薄书砚已经把四年前的事情跟奶奶说清楚了。”
许绾轻的呼吸都凝滞了下,直接问出了口,“你跟她说了什么?”
“许小姐突然变得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害怕奶奶知道了什么真相?或者说,你在奶奶面前说了谎?”傅深酒的语调慢慢悠悠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许绾轻笑得僵硬,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认为我有害怕的必要吗?”
“如果不害怕,你今天非要见我的理由是什么?”傅深酒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展颜而笑时诚恳地问许绾轻,“对了许小姐,你陪在奶奶身边将近四年,应该对奶奶的喜好了若指掌。奶奶让我过几天再和薄书砚一起来看她,不如你帮我出出主意,下次过来该买点什么才能讨奶奶的欢心?”
许绾轻的气息都阻塞在身体里,她一下子就听到了傅深酒话中的重点:薄奶奶让傅深酒过几天再来医院。
如果说薄奶奶真的如在她许绾轻面前表现得那样讨厌傅深酒,又怎么会让她再来医院看望?!
不对,薄奶奶现在在她许绾轻面前都已经不再那般讨厌傅深酒,而是替傅深酒说好话了!
那是不是说,她许绾轻在薄家唯一的感情牌都要失效了吗?
不。
她不允许!
“许小姐,你没事吧?”深酒拿手在许绾轻面前晃了晃,故意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许绾轻回过身来看到傅深酒那副做作的样子,大小姐脾气突然涌上来的时候,她抬手就想要挥傅深酒一巴掌。
傅深酒本就为了挑衅而来,早已做好准备,不但轻易躲开她的巴掌,还顺势打了她一巴掌。
许绾轻空有傲骨脾气却没有傅深酒的蛮力,被傅深酒打了这一巴掌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狼狈地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从那一巴掌里缓过来之后,许绾轻不可置信地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傅深酒,常年的千金小姐作风让她并没有像平常的女人那样立即反扑回去。
她捂着脸,将傅深酒瞪了几眼后才开口,连嗓音都尖利了些,“傅深酒,你知道打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许小姐,我之所以敢打你,不过是因为我已经拿到了四年前你害我的证据。”傅深酒给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许绾轻面前晃了晃,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录音的录音软件,“大概是许小姐的家族背景太过强大,所以与你合作过的人都挺怕你的,这才给自己留了后路。”
许绾轻的脸色登时就白了一层,但随即她冷笑了声,“你说有证据便有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是否相信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影响我手里的录音质量。”看了自己的手机,傅深酒补充了一句:“当然,选择不相信是你的权力。”
傅深酒心道:我要是有录音文件,怎么还会让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毕竟我提出有录音文件,只是想利用你多疑的性格,让你怀疑,让你自乱阵脚而已。
其实这一步棋到底有没有用,傅深酒自己都没底。毕竟许绾轻出声官宦世家,从小在复杂的环境中浸染,不会那样轻易地上当。
想到这里,深酒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去打破许绾轻的这个僵局,不能让许绾轻在三年五载之后,依旧像现在这样横亘在她咽喉。
果然,许绾轻沉眉垂睫地想了一会儿后,就笑了起来,“傅深酒,我也是快30岁的人了,你认为我就那么好骗?”
傅深酒没有笑,一字一句地道,“那些录音文件确实没什么用,不过有一件事情许小姐若是知道了,大概会主动离开薄家。”
许绾轻的眼睛眯起来,戒备地看着傅深酒。
“我怀孕了。”傅深酒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当然现在还没满三个月,我暂时不会告诉奶奶,免得让她老人家空高兴一场。”
看着许绾轻陡然白了几度的脸色,傅深酒露出甜蜜而幸福的笑容,“那些录音文件确实没什么用,毕竟现在科技发达,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伪造。不过等我跟奶奶解释清楚四年前的误会,再把孩子的事情告诉她老人家……”
傅深酒停顿了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笑,“按照奶奶的性格,到时候肯定会要求我回到老宅住着,由她亲自看管着才放心。许小姐,到时若是你还住在老宅,说不定我会三天两头地找你碰瓷,让你不得安宁。”
“傅深酒,你卑鄙!”许绾轻把视线从傅深酒的肚子上移到傅深酒脸上,尖利起来的声音表明她已经失控了!
深酒的表清冷下来,“许小姐,你有手段我也不是什么善茬。我奉劝你趁早断了对薄书砚的心思,不要总是用奶奶来要挟薄书砚!”
深酒说完,不再看许绾轻的反应,径直开门走出了卫生间。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直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以后,深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以前,从未这样过。
这样用撒谎来威逼利诱另外一个人,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幸福。
深酒双眸毫无焦距地盯在电梯某处,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比如说两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在街上大打出手。
但她凝神细想,其实自己这样的做法跟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她做这些,全都是建立在薄书砚笃定不渝地爱着她傅深酒的基础之上的。
一个家庭就像一部机器,必须要各个零件都完美配合、契合才能正常运转。
薄奶奶是薄书砚的软肋,而许绾轻现在则是薄奶奶的软肋。按照薄书砚这样的男人的秉性和思维处理起许绾轻这样的人来,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是直接简单粗暴地将她赶出薄家甚至赶出雁城,要么就是碍于薄奶奶而无从下手。
而薄书砚唯一的亲情来源就是薄奶奶,所以他不可能断然赶走许绾轻。而他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赶走许绾轻、他又觉得愧对她傅深酒,这种两难的境地,让他痛苦。对于这一点,傅深酒看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