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莫卿刚刚一直在整理思路,此时见情况快到绝路,赶紧开口拦阻,“我是学生会的人,学校出了这种事,而且这里的人我也都认识,能不能说一下我的想法?”
莫卿一向被老师宠爱,主任和她常打交道,此时虽然不悦,倒也点头:“你来说——你也别怕谁,”他故意地停顿,看一眼林今桅,“莫卿啊,你说你的想法就行了。”
莫卿觉得好笑:“主任,我觉得林今桅并没有勒索和抢劫的动机。”
主任一怔,严厉地瞪向她:“莫卿!”
“林今桅家里不缺钱,没必要做这种事。”莫卿不顾他警示的眼神,径自说下去,“主任你知道,我现在住在林家,非常清楚他家情况。可以直接地说,我和我弟都是林家在养,林叔从未亏待过我俩,没道理林今桅要沦落到缺钱靠勒索和偷窃同学财物的地步。”
本以为前晚事情就那样,孰料学校打电话急召林今桅回校。莫卿多问了两句,原来是自己班上住校的陈嘉,周六晨起去教室拿前晚遗留的手机,开门发现教室一片凌乱,几乎所有人抽屉都被翻个底朝天,自己的手机也不翼而飞。他立刻报告保安,保安亦联想起前晚人影,方向分明就是一班,于是火速联系了主任。
本来也牵扯不上林今桅,然而中午陈嘉出外,路上撞见正在兜售二手机的同校学生。这人是学校闻名的混混,陈嘉打算绕路走,余光却瞥到那正是自己的手机,立刻上前揪住那人。
陈嘉是一班班长,初中和莫卿等人同班,表现中规中矩,只是平时过于内向,没有林、莫和徐等人的风头。随着升高中,学生会事太多,学业也加重,徐千默不再担班长一职,莫卿也婉拒,就轮到了他。
而倒卖手机的学生,莫卿也认得,是林今桅的熟人。当年她在天桥撞见林今桅等人摆棋局骗钱,这个人就在其中,之后也一直和林今桅混,没记错的话外号叫赖子。
……真是特别适合他的外号,莫卿只能这么说。
赖子被陈嘉扯来教务处,三两下就全招了。说自己也不知道手机来源,只是被林今桅示意去“销货”,所得的钱他三林今桅七。
那个保安在旁一听,想了想,叫道:“可不是么!现在一想,我晚上看到的不就是他么!周五晚上来踩点,结果被我发现了,就改成周六清早了?!”
至于林今桅怎么开了一班的门,陈嘉又说,林今桅半个多月前拦住他勒索,把他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对钥匙串产生了兴趣,拿去玩了一整天,隔日才还回来,就是那时拿去配了一副也说不定。一班的钥匙有三片,除了住校兼班长的陈嘉,其余两片的持有者分别是班主任和莫卿,谁也不会怀疑这两个人去偷窃。
事情一整合,真相浮出水面。
赖子也开口:“主任,这也不算太大的事,今桅可能也是为了我才——”
“你闭嘴!”主任气恼,“你父亲病着,靠你母亲摆地摊那点钱供你读书,学校里也尽量多照顾你。你成绩不好就算了,可是整天胡混,还有脸在这里讲!这件事我是顾及到怕刺激了你爸那点病,不然非得通知你家长!”说着看向林今桅,“不过你就不用说了,少再跟我说你爸飞外地。要挣金山银山,他也就你这一个儿子,这次他不来,这事还真没完了!”
赖子还要争辩,惹来主任一顿臭骂,只好闭嘴。看起来很讲义气替林今桅解围,只有明白事情真相的人知道,这多令人寒心。且他始终也没敢转头看林今桅,或者连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的心虚。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莫卿突然想到那晚林今桅的请求:别背叛我。
父亲出轨、后母篡夺家产都是莫卿听到的事,而如今亲眼看到他一直以来的兄弟就这么轻易地背叛了他,她终于能够明白,他一直以来那类似刺猬的防备和恐惧是来自何方。
她转头看他。
他单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下垂的线,紧紧地绷着脸色,沉默而仇恨地盯着窗台上的盆栽。他在生气,极其的愤怒,也无比的悲伤。
“莫卿!”主任对待她也不耐起来,“林今桅他爸手机打不通,你应该知道其他的联系方法吧?”说着也刻薄地笑起来,“这件事你就负责把他爸找来,其余别插手,眼巴巴说好话也不见得能讨好他。不过当然,像你说的,吃人家的拿人家的,嘴软手也软嘛。”
莫卿早对这样的嘲讽学会了充耳不闻,然而下一秒就警醒,猛地上前两步,挡到林今桅和主任中间:“主任,这件事不对劲!”
这句话不会对主任起任何影响,而她的目的也只为了拦住那一瞬间猛地瞪过来,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揍主任两拳的林今桅。
他不在乎被人风言风语甚至于羞辱责骂,可是若有人欺辱她,那就不能忍。
这样的情感可以捏造,然而无法时刻表演,因而莫卿深为感念。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人,能这样毫不在乎自身地在乎你呢?他可以放弃一贯的骄傲和固执,可以展露一直试图埋藏的软弱,可以在任何时刻第一反应将你保护在自己的身后,那么自己还能有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你凭什么来以为?”主任冷眼瞥她,“这不关你的事,就少掺和。”说着站起身来,看向她身后狠狠瞪着自己的林今桅,被他凶恶的眼神一时震慑住,怔了怔,清咳一声,“林今桅,周五晚上保安看到的人是你吧?”
莫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但那天——”
“是我。”林今桅把她推到一边,上前一步,再一次地挡在她身前,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淡,“那晚看到的人是我,钥匙是我配的,东西也是我偷的。”
莫卿诧然地看着他的侧脸,他嘴角挂着麻木而讽刺的微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有什么指证,麻烦一次性说完,我全认。”
他难得用对一次成语,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需要询问,莫卿就能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倘若他不承认,她势必会说出从那晚到昨天一整天,两人都在一起的事情。
可她告诉过他,一旦关系被人发现,就不能继续下去。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最直接的道路,独自认下所有罪名。当然,其中大概也包括了他对赖子的失望,是真的不想再辩解什么。
她痛恨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就像努力在逃避着什么。
几个人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傍晚。天色灰碧寂寥,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像被刀锋刮过。
“莫、莫卿……”
陈嘉贯来懦弱,此次已是鼓起极大勇气,才肯听夏续的提议站出来作假诬蔑林今桅。不料莫卿居然也跟来,差点因此和主任闹起来,令他捏了把冷汗,又不敢站出来为她说话。
莫卿停下脚步:“有事?”
她眼中一片冷冽,毫无平时的笑意。
陈嘉犹豫着望了望已经走远的林今桅和赖子,担忧地看着莫卿:“你不要被他骗了,林今桅……不是好人,你——”
“什么是好人?”她的语气很强硬。
陈嘉诧异而慌张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继续注视她的目光,讪讪地低下头。
“陈嘉,我不知道什么是好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她对他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我确定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你一定是被他骗了!像他们那样的混混最喜欢骗人!你难道忘了以前初中时候他是怎么欺负你的么?现在也只是看你越来越漂亮所以——”
“那你呢?”
陈嘉发愣地看着她。
莫卿的笑容愈深:“你也是喜欢我越来越漂亮?”
“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就……你,你是不同的,你和其他的人都不同!”陈嘉激动地嚷起来,“莫卿,你刚转来我就——”
“所以你就陷害林今桅?!”莫卿的笑容猛地收敛起来,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尖锐起来的声音,在空旷的风声里微微颤抖。
“谁让他那么欺负你现在又想骗你,我只是——”陈嘉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恐地望着莫卿,“不是,我不——”
她只是想诈陈嘉一下,不料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你哪只眼睛看到他骗我?”
“星期五晚上,我也在教室里。”
陈嘉的话彷如一个巨大的炸弹,让莫卿的冷静面具刺啦一声出现了裂痕。她的心脏猛地多弹跳了一拍,死死地盯着他:“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的是你们!”陈嘉索性豁出去,“老师已经找我谈过几次成绩退步的事,我就跑到教室里哭。你们当然看不到我,门是自动锁的,我怕被人发现,就关了灯坐在讲台下面。后来你们就进来了,我知道外面保安在找你们,然后你们就……你们……”他说不下去,脸胀得通红,“莫卿,林今桅是骗你的!那些痞子混混怎么可能说真话?!他是在玩你,你不要被骗了!”
“你就因为这种事,所以陷害他?”莫卿皱起眉头,“陈嘉你是不是有病?我要和谁在一起,甚至是被骗和你又——”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