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昨天开始低烧,大概害怕去医院检查会被告知手术失败病情复发什么的,她忍着没说,硬扛。他昨晚来看她时发现不对劲,她还是犟着性子不愿意看医生,梅廷均不得不紧急召唤容焕医生过来。
幸好只是普通发烧,大概累到又着了凉,尽管低烧,也反反复复烧了一天才稳定下来。
“解颐,我觉得好多了,你回去休息吧。”梅南嘉躺在床上,吃了药有些犯困。
“嗯,等你睡着我就走。”
解颐坐在床边微笑道,昨晚容焕医生来看过,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他才回去,今天还是放心不上,一大早就过来陪她。
“你这样守着我照顾我,姐姐知道的话,肯定要吃醋了。”
昨晚赫濯哥固定时间打来例行问候电话时,她并没有告诉他不舒服,不希望他觉得她麻烦,即使她很想他过来陪她……看着解颐为她忙前忙后端水喂药,忍不住又向他抱怨赫濯哥对她的客气,害她都不敢对他撒娇求照顾。
“放心,她不会的。”解颐摇头,如果祝久安真吃醋,那就麻烦了。
“解颐对我真好。”大概药效发挥作用,她拉过他的手,歪着脸贴着,昏昏欲睡,小声嗫嚅着,“如果赫濯哥……像你就好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着她沉睡的脸,酸涩从心底冒出来,他也希望陪着她的人是段赫濯,那样他也能对她放宽心。
轻轻地抽回手,拾掇被子盖好,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祝她好梦。
悄声走出她的房间,带上门转身去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段赫濯,解颐委实吓了一大跳,赶紧对他做噤声手势,“小南嘉吃了药刚睡着,先别吵她吧。”
段赫濯眉头微皱,瞅着梅南嘉的房门,又看看面带疲色的解颐,沉默了好一会儿。
即使他和梅南嘉的婚期确定,解颐对梅南嘉的态度,依然我行我素,没有任何避嫌的自觉。
“解颐,我们谈谈吧。”
他拍了拍解颐的肩膀,转身走向阳台,示意解颐借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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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晚风带来花木的香气,雀鸟在院中高耸的银杏树寻找落脚地栖息。
夕光穿过枝叶,在阳台留下斑驳的阴影和零碎的光斑,落在扶栏远望的段赫濯脸上,光与影随风晃动,明灭不定,好像他此刻对解颐的心情。
梅家的保姆阿姨送来了茶点和水果,布置在阳台圆桌请客人自便。
解颐笑嘻嘻地跟保姆阿姨打完招呼,大概真饿了,翘起二郎腿坐进白色摇椅,拿起苹果直接啃,冲着面无表情的段赫濯道:“赫濯,坐下来谈吧!”
为了陪发烧难受的梅南嘉,他午饭都没有吃,等到现在她烧退下去睡着,他放松下来才感觉的肚子空荡荡的。
段赫濯在他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他想梅南嘉想要的感情,可能就是解颐对她这种无微不至到完全不避嫌的在意吧?
可惜他是他,解颐是解颐,他做不来解颐,更别说他对解颐的感情观向来不以为然。
解颐三两下解决了苹果,一边拎起白瓷壶沏茶,一边丢了块芒果酥进嘴里,见段赫濯久久不开口,干脆替他起话题:“你想谈什么?觉得我和小南嘉太亲近不合适吗?”
“解颐,我希望你在感情方面慎重些。”他太了解解颐,就是因为太了解,才对他很多举动睁只眼闭只眼,但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你现在和祝久安交往,本来就应该和梅南嘉保持适当距离的。”
“我和小南嘉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超过好朋友的界限,我只是关心她,不行吗?”解颐不以为然地挑眉,给他倒的茶不喝,他也不用费心再给他续杯了。
“那你当祝久安是什么?”
就算是好朋友,也该有男女有别的自觉,他比他这个未婚夫还亲近梅南嘉,真的没超过好朋友的距离吗?
“小久安是个讨喜又逗趣的姑娘,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又常常妙语如珠,跟她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愉悦得能忘记所有世俗的烦恼呢。”解颐对祝久安的赞美溢于言表,大大方方道,“说实话,我很喜欢她,当然,这种喜欢和对小南嘉的喜欢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就看段赫濯的理解了。
他这般直接坦率的喜欢,冷不防地给他一记重锤,又沉又闷,释放出抑郁的余波,烧起了无名火。
能把三心二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除了解颐,段赫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解颐,别把你那套随意的男女关系用到祝久安身上,她不是你消遣的对象!”段赫濯的语气变得严厉,近乎喝斥,“你既然喜欢,就该对她专心点,不要兴致一起,玩什么姐妹通吃的把戏。”
他认识解颐十年了,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呢?
高中时,他突然被父母送到美国留学,同样奉行大家长强势作风的解领,也帮解颐申请了同一所学校。因为父母和解领在生意上有来往,他就被父母吩咐多照应解颐,他和解颐才认识熟悉。
当年,段赫濯觉得解颐和他都是被放逐到野外求生的难兄难弟,在异国陌生环境中,能够互相照应最好,他将解颐当做同病相怜的人。
结果,解颐没有丝毫不适应,离开解领的控制范围,好像脱缰野马玩疯了。在青春期泛滥的荷尔蒙支配下,解颐对男女关系的随意让段赫濯瞠目结舌,见识了他种种强迫症收藏癖爆发的感情观。
比如,解颐为了集齐不同星座的女朋友,短短半年间,就跟十二个女生交往过,作为同一公寓的舍友,段赫濯在这期间没少为他打掩护。星座女友一收全,解颐就没了兴致,转而迷上研究血型,同时脚踩过四只船,以亲身经历向他传授不同血型女友的优缺点,他干脆建议解颐将此当课题研究做论文得了。
血型女友风刮了一阵,解颐又给他的女朋友们做更没节操的罩杯分类——比基尼女友,超级坦然地带着一堆女友去海滩开派对。他当时被解颐拖过去帮忙调鸡尾酒,差点以为误入解颐的比基尼后宫,对他周旋在众美女间的风流样,叹为观止。
有段时间解颐和美国同学专门去酒吧夜店混,他就在酒吧当调酒师打工,看着解颐他们攀比各自交往过女友的国籍数,在酒吧指定目标打赌去搭讪什么的……解颐就是这么坦率地当他没节操的花花公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放浪形骸,感情对他来说纯粹是种消遣娱乐。
他和解颐在美国呆了六七年,最初确实被他豪放行径震惊到,后来觉得他是被解领管太严逆反了,一得到自由就变得无法无天。
解颐种种放纵的行为,似乎故意在挑衅解领的权威,非把自己整成败家子的模样,让解领对他失去耐性,后来就随他的便,只要不惹出侵害解家利益的事就行。
段赫濯渐渐习惯解颐的不着调,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别把女人带回公寓狂欢就行。看在同胞舍友的份上,他会帮他考前划重点,帮忙论文做课题。当然,解颐也会帮他解决不擅长的事,比如对他过于热情的女生。
比起解颐丰富的感情世界,天天忙着功课和打工的他,就被解颐嘲笑是过着禁欲生活的苦行僧,如果不是解颐在女人堆里混得香,外人都要怀疑他俩同居有猫腻呢。
这十年,解颐对男女关系如何随意,段赫濯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初在他和梅南嘉的订婚仪式上,解颐对梅南嘉另眼相待,他也只当他一时兴起,过两天就会被花花草草勾走注意力的。
然而,解颐对梅南嘉如此在意,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没料到他现在又招惹上祝久安……段赫濯以前感慨他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现在恼火他太有能耐,无法忍受他将祝久安当成猎艳的目标。
难道发现祝久安和梅南嘉是姐妹后,他在感情上的收藏癖又发作了吗?
一想到祝久安可能是他猎艳簿上的一员,他就没法冷静对待解颐。
(3)
“赫濯,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真了解我呢!”
解颐想起年少轻狂的自己,对段赫濯的训斥不怒反笑。
那段故意和解领对着干的荒唐日子,他是在段赫濯眼皮子底下度过的,说段赫濯是最了解他的人也不为过。所以,当初对梅南嘉动心,他并没有在段赫濯面前掩饰,因为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起初,他以为刚回国,对外面的花花草草腻了味,才会对大家闺秀感兴趣……后来证明感情这玩意,真的是出来混早晚得还,他才会这样无法自拔得喜欢上不可能的人。
“经你一提醒,我才发现历任女朋友当中还真没有姐妹的。”解颐收起笑容,认真道,“虽然你很反感我和她们姐妹关系亲近,不过小久安对我可没有意见,她很清楚我和小南嘉的关系,也愿意为了我和小南嘉好好相处呢。”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解颐边说边当着段赫濯的面给祝久安打电话,故意开启免提,语气亲昵道:“嗨,小久安,今天有没有抽空想我呀?”
“想你怎么还没给我送好吃的呢。”祝久安的笑声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