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碰上值班医生来查房,走近来问陆优:“你觉得怎么样,心口还痛么?”
陆优摇头:“不怎么痛。”
我趁机问医生:“医生他这个怎么回事?要紧吗?”
医生挺郑重的说:“当然要紧了,才30岁就心肌梗塞。昨天要晚送过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怎么会突发这种情况?”
医生回答我:“急性心肌梗塞诱因很多,比如加班太劳累、情绪波动太大、激动了,还有就是抽烟。”他转头看向陆优:“你抽烟吧?”
陆优点头:“嗯。”
“昨天抽了吗?”
他再承认:“嗯。”
“工作比较累吧?”
陆优低声道:“嗯……”
医生再问:“昨天受什么刺激了么?”
他没回答。
医生叮嘱道:“每条都中,你之后注意点,不能抽烟,也不能太劳累,保持心态平静。具体有没有事,要做个心脏动脉造影检查,结果出了再看吧。不过你昨天的情况比较危险,开车的时候心肌梗塞很容易出车祸,生活习惯改一改吧。”例行检查完,他继续查其他病床的病人。
我看了看陆优,好像没什么外伤:“你出车祸了?”
“嗯,追尾。”他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别的,不太愿意说话。
“那……撞到哪了吗?”
“没有,就车尾碰了碰。”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客套道:“你们也不用那么拼吧,犯不着。你看这次,年都过不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他抬眼说:“你没去成都?”
“哦,我初四过去。那你这样,还回湖南吗?”
“估计回不去了。”话毕,他朝门口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妈。”
我转头,看见陆优的妈妈和王舒刚进来,手里拿着饭盒,还提了些水果。我自从大三那年过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陆优的妈妈。她比印象中老了很多,很普通的中老年妇女的样子,穿着件深紫色的羽绒服,微胖,皮肤比较黄,短卷发染成了比较亮的酒红色。王舒站在她身边,浑然天成就是个儿媳妇。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祟,总觉得印象里的王舒有点土,摆脱不去的气质。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长大衣,里面是洋红色的毛衣连身裙,黑色的打底袜外配上及膝的黑色靴子,长卷发,似乎染了一段时间的棕色,可以清楚地看见黑色和棕色头发的界限,也戴着眼镜,依然很文静的样子。
可我还是觉得她不洋气,或许换一双棕色的及裸短靴会好很多,而不是这种老气的细跟长靴,靴筒上还有金属扣,看上去有点劣质。
王舒认出我来,显然很惊讶的样子,脚步一滞。
//这么巧又和我儿子一个单位
陆优的妈妈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了,走到病床边看着我挺疑惑。
我公事公办地和她客套:“陆妈妈,你好。我是陆优单位的人事经理,领导听说他病了,我代表公司过来看看他。”
她一愣,继续疑惑地看着我。
陆优在床上出声提醒她:“妈,她是许深深。”
她回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把我和“许深深”这三个字对上,转头用湖南话问了一句陆优什么。
从他们的神情中我大概可以猜出来他们对话的内容:陆妈妈没有想过会再碰见我,陆优解释给她说我们现在是同事,她埋怨陆优怎么没有早告诉她。
王舒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有饺子,她对陆优说:“我们包了点饺子,吃一点么?你妈擀的皮。”
陆优点头,拿起饭盒开始吃起来。
陆妈妈对我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了,这么巧又和我儿子一个单位。”
我说是啊。
她也挺生疏,说些场面话:“谢谢你们关心,年三十的还要你特意跑一趟,没打扰你吧。”
我说:“没有,他也是工作上太拼了,以后要平衡一点。”
陆妈妈看样子也对陆优的工作很不满,抱怨起来:“就是啊,天天加班,都是半夜回来,还一直在外头吃饭,现在外面的东西怎么让人吃得放心。以前在财政厅的时候多好啊,非要跑出来给人打工,一点都不称心。一天到晚忙这忙那,忙得连婚都没结,30了,你看谁30了还像你这样拼命打工的,你大学同学儿子都好几岁了。”
陆优皱眉制止他妈:“妈。”
陆妈妈满腹牢骚,转头问我:“小许,你说是不是啊?你已经结婚了吧?”
我被她噎住,低声说:“还没有。”
她眼神异样地看了看我:“哦。”再继续游说她儿子:“现在还搞成这样,我真是担心啊。”
陆妈妈满面愁容地对王舒说:“小舒,你劝劝陆优。反正我的话他是不会听了。”
王舒走近来搀住陆妈妈,扶她坐在椅子上:“阿姨,他性格就这样,你别生气,你要还和他生气,那他不是更惨了么?”
我站在陆优的床尾,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很和谐,让自己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我正打算开口向他们告辞,听见陆妈妈问陆优:“你那个车子怎么办?这么一撞,好多钱吧?”
陆优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这件事了:“我得打个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去看看。”
他妈催促道:“那赶紧打一个,要过年了,别以后不能赔了。
陆优说:“妈,那你和小舒一块去那边等交警过去吧,要不然都没个人。”
“好,你说,我这就去。”
陆优说:“在永安门322号新华书店前面。”
这个地址听上去真熟悉,仔细一想,这地儿不就是我昨天住的酒店旁边么?
我抬头看陆优,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的表情挺沉重,似乎还挺伤心。
陆妈妈看向我,客气地说:“小许,要不然你也别在这里呆着了,耽搁你过年呢。”
我说:“好啊,要不然我带你们一块过去吧,我住的地方就在那旁边,正好一块走。”
王舒闻言抬头看我,眼中似有疑问,最后她说:“那好,阿姨我们过去吧。”
临走前,我和陆优说:“你自己当心。我们电话联系吧。”
他问我:“你家的事处理好了么?”
“恩,换了扇门。”
“那你自己也当心点,注意锁门。”
和陆阿姨、王舒一块打了个车往回走,我坐副驾座,她俩坐车后排。
闲聊了几句,我问她们:“那……今年不回湖南了?”
王舒说:“我明天回去。他们估计没法回去了。”
陆妈妈倒是挺反常,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只在最后下车的时候和我说:“今天也麻烦你了。”
//但事实上,你不能期望太多
出租车再开动的时候,我从车右侧的后视镜里看到陆妈妈和王舒,她们回头看了我一眼,两人相视像在议论着什么,尔后随着出租车加速,她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看不清楚。
回去之后,我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站在阳台上看天空中烟火朵朵绽放,爆竹声声,耳边似乎响起还在前不久,陆优和我说的:“我和王舒没什么。”
这些话和天边的烟花一样,半真半假,绚烂那么一刻就凋谢,其实从来都不能真真切切碰到它。
电视里的春晚开始新年倒计时:十、九、八、七……
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收到陆优的短信:新年快乐。
我给他回了一句:祝你和家人新年快乐,幸福美满。
大年初一我睡了个大懒觉,到下午3点才下床,太阳特别大,冬日暖阳,是个好天气,手机上一水儿的祝福短信,躺在床上晒着太阳翻着短信,这种百无聊赖什么都不用想的生活也挺美好。
有两个陆优的未接电话,我给他拨回去:“你打我电话?”
“嗯,你怎么样?”
我被他问得莫明其妙,“我挺好啊,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明天出结果。”他停顿了一下:“深深,我有事想和你说。”
口吻很郑重,像是特别重要的事。
“要见面说吗?”
他说:“嗯,如果你方便的话。”
我说行,我来医院找你吧。
我没见到陆优,在病房门口碰到他妈妈。
陆妈妈问我:“你来有什么事么?”
“我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陆妈妈堵在门口,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我儿子睡着了。”
我和陆优妈妈的接触是在很久以前,也是在过年那种热闹的环境中,没有和她像“婆婆和未来儿媳妇”那样亲密地聊过天,陆优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妈妈对我的态度。放在谈恋爱那会儿,我根本就不在乎,爱谁谁,只要陆优和我好就行了。他家人在湖南,我们在北京,隔着1200 公里,怎么够都够不着。
我退了一步说:“那我晚点再过来吧。”
陆妈妈说:“那正好我要出去买东西,和你一块出去吧。”
医院的电梯很大,里面只有我和陆妈妈两个人,从18楼到1楼,两个人一言未发,只有电梯门开闭的声音。
刚出电梯,陆妈妈说:“小许,你和我儿子最近没什么来往吧?”
我停住脚步,“阿姨,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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