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听了,也不管自己是因为承受不了方夏的注视才赶紧吃完的了,完全是被方夏真诚的关怀感动了:“谢谢夫人提醒。”
方夏把碗搁到桌上,正听到大牛同学的感激话语。不过她关注错了焦点,听到大牛第二次叫她“夫人”,她有点郁闷了。
难道她真的那么老,一眼看上去就是个黄脸婆?会不会是陶总管告诉这小孩的?可是他之前不是不清醒么。就算清醒,还有芳儿啊,自己一眼看上去就肯定不是十六岁的大小姐?唔,应该是自己这身衣服颜色显老的关系……不对,应该是因为古代女孩子结婚都太早,自己这个年纪的女人,估计真的都嫁人了,所以大牛才这么叫——所以自己在这里已经是大龄剩女了么?!
方夏郁闷了。
她刚刚给自己找着各种理由,不想承认自己看起来很老,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依然年轻貌美有市场。
不管在什么时代,女人都是怕老的。刚刚闲下来没事做的方夏,想念了一番父母之后,即便不愿意去想男朋友的事,但还是不自觉地患上了某种失恋综合症,有点怀疑自己想要证明自己。
遭遇男朋友背叛的方夏现在已正式加入了单身的行列,本来她才24,在现代也算不上剩女,长得不丑性格不差,找个下家也不是难事;没想到竟穿来了古代,还蹭蹭的一下子给她整成了老姑娘了,这也太刺激了!再想想刚刚认识的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乌廷芳,貌似这位才是主角,也就是说是这个时代的单身姑娘的主流年纪,而她,还是哪凉快去哪歇着吧……
方夏有点哀怨……虽说也还没开始打算在战国时期找个老公,可不代表那是因为她找不到老公啊,这样很打击自信的好么?再不然,就立志做一辈子单身贵族?可是到时候等项少龙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形成鲜明对比然后变成满身怨念的老巫婆?
呸呸呸,这都是在想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夏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心理状态貌似有点奇怪,她猛一回神,顿时认为一定是因为自己这两天受到的刺激太大的关系。任谁碰上男友背叛和穿越这么俩事当中的一个也都得需要好些时日疗伤接受的吧,自己竟然俩小时就搞定两件。
虽然现在有点小后遗症。
不过没关系,转移注意力,投入新生活!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于是,哀怨完了的方夏终于意识到了被自己忽略掉了的大牛同学。
“啊,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方夏连忙向看着她发呆的大牛同学道歉。
大牛同学又不好意思了。这位美丽的夫人救了他没错,但真心有点怪,和他娘以及他们村的大娘婶子们都太不一样,而且看着好像有点呆……
方夏当然不知道大牛同学的腹诽,如果知道的话估计她会立刻叉着腰大叫一句:“老娘智商很高的好不好!”就是情商不咋滴。不然也不会被人挖墙脚了不是?
不过这会儿方夏只是觉得这个腼腆的小少年很有趣,她打量着大牛同学的气色,问道:“你是要躺下睡会儿,还是再坐会儿?”
大牛很恭敬但简单的回答:“尚可再多坐会儿。”
“那我们说说话吧,省的你无聊。”是你太无聊吧……
大牛当然不懂什么是“无聊”,但“说”还是能懂得:“夫人请问。”他以为这是要问话了,严肃了一下表情。
方夏有点莫名:“就是随便说说,你别紧张啊……对了,你叫大牛对吧?”
大牛点头:“爹娘皆是如此叫的。”
“那你姓什么?”方夏为了转移注意力,转职居委会大妈了。
“姓牛。”
牛大牛?这名字,还真是……够好听的。方夏觉得脑袋上挂了三条黑线,一根一根扯掉,继续问:“你今年多大啦?”
“今年十二。”大牛回答问题严肃得像是在面试,而且是遇上了一个特严格的HR时的表现。
方夏也没办法,不过还是继续问着:“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啊?你爹娘呢?”
“爹娘皆在家中,我,我本在兵役中……”大牛说着微微垂下了头。
“兵役?”方夏脑子先是浆糊了一下,后来才想明白,然后又想到这还是个孩子,不由惊讶,“你,你才多大,怎么就去当兵了?”
大牛语气沉重:“自秦赵长平之战以来,男丁稀少,又连年征战。前些年,大王诏令男丁年满十七或身长七尺者戍边,十一岁时我已身长七尺有余,虽年纪不够,却还是被征去戍边……”
“七尺有余……”方夏喃喃嘀咕了一句,心里开始换算。显然这里的尺和现代的尺是不一样的,那这里的一尺究竟是多少厘米?想起初中背过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第一句就是“邹忌修八尺有余”,那个邹忌应该离战国不远吧,书上说的一尺等于多少厘米来着……方夏又有走神的倾向。
“夫人,夫人说什么?”牛大牛同学没听清方夏的嘀咕,以为她在问话,便出声询问。
方夏回神:“哦,没什么,你继续说,怎么本来在当兵,又一个人跑出来了?”方夏觉得以后肯定要跟项少龙走了,遇到的也必然都是《寻秦记》里的人物,现在难得认识一个和主线无关的战国人,她很好奇这里的普通人的生活。
“我戍边尚不足一年,一次营中巡视,无意中撞见长官与敌国奸细密谈。我与同行的曹大哥被打伤扔下山崖。曹大哥当场摔死,我因被树枝挂住才幸得活命。”大牛说起过去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作为听众的方夏却不由睁大了眼,她不曾想这么一个小孩子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复杂悲惨的故事:“这是多久前的事?”
“春天的时候。”大牛淡淡得说着,一股子沧桑劲,完全不像小孩子了。
方夏算了算,现在是夏天,虽不知道是几月,但总归也过去三四个月了:“那你这几个月都怎么过来的?”
“我的衣服被刮坏了,便换了曹大哥的衣服。兵营我不敢回去,恐再次被长官所害,便一路乞讨问人,想要回家……”说到回家,少年大牛的眼睛里才终于闪现了一点期盼之情,不再那样漠然。
方夏想象了一下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独自一人从边境一路靠乞讨回家乡,餐风露宿,披星戴月。就算她的年龄是这孩子的两倍,却也未必有他一半的毅力。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方夏由衷的赞叹。
大牛的脸又红了。虽然讲起过去的时候他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但其它时候,他仍旧是个少年:“夫人过奖了。其实从前大牛也是顽劣孩童,到了兵营之中,却不得不懂事。在山崖之下醒来之时,我仍然惶然无措,只想着逃回家中,一路走来,才略知人心……大牛最感激便是夫人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夫人三人,大牛恐怕再也无法得见双亲。”
“唉。”方夏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来是这几个月的见闻,叫一个少年迅速的成长了。“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对了,听说你家在邯郸附近,我们也是要去邯郸的,可以带你一起走。”
“谢谢夫人。”
“别再谢来谢去了。”方夏笑笑,“你以后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上忙。嗯,就算我不行,也可以帮你问问陶总管他们。陶总管你知道吗?就是救你的那个大叔。”
大牛点点头:“大牛记得。”
“陶总管是乌家堡的总管,乌家堡很有钱的,乌家大小姐人也很好,若你有什么困难,他们肯定是愿意帮你的。”方夏挺佩服这个孩子,忍不住便指点他两句,以乌廷芳的为人,大牛若真的请求帮助,她肯定会帮忙的。
大牛听了这话,却是连连摇头:“救命之恩未报,怎可再提要求。大牛只想回邯郸见双亲一面,叫他们勿要牵挂,便来伺候几位恩人,做牛做马报答几位。”
“什么?”做牛做马来报恩?方夏惊住了,虽说这种有恩必报的思想是对的,但他还是个小孩啊,“你还是个孩子呢,再说我们也不需要你报答啊,你还是回家好好孝顺父母吧。”
“大牛在戍边之事村人皆知,若是逃回家中,再被告发,整个村里都要遭殃。是以只能悄悄去见见爹娘,告诉他们一声,便要远远离开。”
“这样啊……”方夏若有所思,这孩子这几个月里都没吃好睡好,身体底子都坏透了,却还想着要当牛做马报答他们,这显然是不能让他这么做的。可是他又无家可归,又不肯请求乌家堡的帮助,该怎么办呢?方夏无奈,直到心里忽然冒出项少龙的名字,一下子安定下来:等项少龙回来再问问他好了,他一定有主意!“好了,你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吧。”
方夏微微一笑,扶着疲色又显的大牛同学重新躺好,看着他闭上眼,才帮他关好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九章 剑客连
方夏回房之后,也吃了碗粥,见项少龙等人还没回来,她无聊中,便又躺下睡了。
等再醒来,却已入夜,房间内乌黑一片。
方夏在坚硬的床上迷糊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自己在哪儿,暗暗叹气,不知道过多久才能习惯身处战国,但心底又怕自己彻底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