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他捧起吉他,“翟亮一定弹得不错吧!”
“嗯。不过他很久不玩了,太忙。”林惜有点遗憾。
钟波瞥了她一眼,“以前的事,你别放心上。”
“不会。”林惜矜持地笑笑,“那是你职责所在。”
钟波不便解释什么,今天他休假,无事可做就跑到这儿来了,也说不清楚缘由。
当年那桩案子莫名其妙就破了,他终难彻底释怀。不过对林惜和翟亮这对小情侣,除了那份无法挥尽的疑虑外,还怀着点儿与案子无关的同情,真是一种很难表达清楚的情绪。
“钟警官,我们结婚的事,你听谁说的?”林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
他们结婚只是领了张证而已,没有婚礼,没有蜜月,甚至连道贺的人都寥寥——因为只把消息告诉了有限的几个亲人。
翟亮的母亲本想把现住的房子出售了给他们买间大一点的房子,被翟亮拒绝了。彭阿姨要送钱给他们,两人也坚决不收。只有林惜的母亲送来几床簇新的棉被,又偷偷塞给林惜一张存折,说给他们添几件家具用,林惜却不过妈妈泪水涟涟的模样,只得收了。
钟波倒是沉吟了下才坦言,“前两天碰见贾晴晴,她告诉我的……咳……她说,你们现在过得挺好。”
“原来是她。”林惜恍然。
她和翟亮登记后没多久,贾晴晴来过店里一次,那天也只有林惜一个人在。
晴晴送了几样室内摆设给他们,算作结婚礼物。又夸赞店里的衣服款式不错。
“都是翟亮去挑的。”林惜解释。
晴晴在一件黑色的纺绸长裙前停下,细细打量着,却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他到底还是最爱你。”
林惜有点不知所措,但同时也对这位拿得起放得下的昔日情敌产生了好感。以后,她们虽然走得不勤快,但断断续续的联络还是有的。
“钟警官,原来你跟她还有联系啊!”
“不是,”钟波清了清嗓子,“只是刚好碰见而已。”感觉解释得有点牵强,又加了一句,“她人不错,还是老样子。”
林惜笑道:“是啊!上次见面,我还催她早点找一个呢。”
钟波随着她笑,“她怎么说?”
“她说她喜欢胆子小的男人,可胆子小的男人又不敢向她表白,她只好先这么干耗着了。”
林惜转述得很轻松,因为她纯粹当笑话来听,钟波听在耳朵里,胸口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欣喜又羞愧。
这两年来,钟波和晴晴也一直没见过面。他偶尔也会想起她来,但从不曾主动去找过她,他不愿意去攻克一个心里藏着其他男人的女孩,他没那么大勇气。
那次见面也纯属偶然。
他去喝一位同事孩子的满月酒,到得早了,便在酒楼附近的商业街闲逛,不期然经过一家益智玩具店,便信步走进去。
他经常给钟意买这类玩具,希望能对他有点帮助,许久以前晴晴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效果不见得有多明显,但钟意似乎很喜欢。
店堂里左右各一个敞开式架子,上面摆满五颜六色的玩具。钟波随手取了套九连环下来,还没开始摆弄,有人从收银台后站起来,“喜欢吗?喜欢可以……”
声音清脆熟悉,他诧异地转过头去,对方的话语也嘎然而止,居然是晴晴。
愣了片刻,两人同时笑出声。
“这家店是你开的?”
“嗯。”晴晴表情自如地走过来,“开了没多久呢!怎么样,还行吧?”
“不错。”钟波打量着洁净明亮的店堂,“你还在莺歌吗?”
“早离开了!”晴晴耸肩,“我做事喜欢一心一意。”
钟波把玩手上的九连环,“怎么会想到开玩具店?”
“因为喜欢啊!这里的玩具我都会玩,每次进新货,我都得先自己玩上一遍,然后再推销给顾客。”顿一下,晴晴又说:“钱是挣不完的,可我都奔三了,不想再看人脸色,我得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她看不过钟波拙手笨脚地扯弄那套玩具,伸手夺过去,一个圈一个圈掰给他看,“要这样才行的嘛!”
钟波不觉笑起来,她的脾气一点没变。
“你儿子好吗?”晴晴问。
“老样子。”
晴晴迅速瞟了他一眼,“他肯定不记得我了吧?”
钟波不知怎么回答,笑笑问:“你的客人都是小朋友?”
“大人小孩都有,小孩子多一些。”
“你应付得来?”
“当然!我很喜欢小孩的。”晴晴挑挑眉。
钟波轻咳了一声,“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晴晴眼睛斜过来看他,仿佛识破他的刺探,钟波有点尴尬,“不会还没男朋友吧?”
晴晴把解了套的九连环又一个个套回去,若无其事,“没找着合适的。”
“你……没再找过翟亮?”
“他结婚了,跟林惜,你不知道?”晴晴依然面无表情,放下玩具,转身去理并不凌乱的货架。
钟波很意外,他真不知道,原来翟亮到底还是和林惜结婚了。
“他们两个……”晴晴莫名叹了口气,“唉,也挺不容易的。”
钟波不明她所指,低首望着她雪白的后颈,心里涌起一阵怜惜。
临走,晴晴硬塞给他两套玩具,要他带给钟意,钟波给钱,晴晴差点翻脸,他只好算了。
出了店门,钟波才想起来没跟她重新确认下联络方式,他有点后悔,但也没有返身回去再问她要。
成年人的谨慎敏感就像乌龟的壳,硬得凿不开。
告别林惜后出来,钟波没再犹豫,取出手机,试着拨了晴晴很久以前留给自己的号码,听到接通的长音,他忽然有种毛头小伙子初陷爱河时才有的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晴晴清脆爽朗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喂,哪位?”
钟波匀了口气,“晴晴,是我,钟波……我想见你,现在。”
No.6
独自吃过晚饭,林惜锁好前后门就上了楼,今晚小添不在家,翟亮还在回程路上,估计到家又得很晚。
他的房间林惜现在可以自由出入,里面没多少东西,但他不在家的日子,林惜很喜欢进他房间坐坐,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床边唯一的小茶几上散放着各种服饰杂志和剪报,林惜整理了一下,拉开抽屉,打算把几本过期杂志塞进去。
抽屉里的旧杂志有厚厚一堆,林惜闲着没事,索性都掏出来好好理一理,在两本杂志中间,她发现夹了一摞纸,取出来看,原来都是翟亮画的素描。
她饶有兴致地一张张翻阅,不少都是静物,店铺外那条街,院子里的几株花草,从窗户里眺出去便可望见的如黛远山。
还有很多张是画的林惜,她坐在店堂里发呆,她弯着腰择菜,她站在灶边捂住口鼻炒菜,细节栩栩如生,原来他对林惜从未视若无睹。
林惜嘴角带笑,心头渐渐涌起眷恋的暖意。
最后一张是一幅男子的肖像,光光一张脸,描摹清晰,比前面草就的画要认真得多。
画中男子既不是岳原,也不是翟亮,她仔细辨认,确定自己不认识。
她把那张画抽出来,随手夹在茶几上的服装杂志里,想等翟亮回来后问他。
十点半,翟亮才到家,林惜并未睡着,起身忙着把热过的饭菜端到店堂角落的木桌上。
翟亮吃饭很快,风卷残云似的。
林惜边看着他吃,边告诉他,“今天那个叫钟波的警察来过。”
翟亮持筷子的手重重一顿,“他来干什么?”
“没什么事,他听晴晴说咱俩结婚了,所以来看看。”林惜忽又想起什么,“哦,他还帮我修吉他呢。”
她把吉他抱过来给翟亮看,“我明天去买瓶胶水……”
但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头,打断她,“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林惜觉得他没必要这么紧张,“只是随便聊聊而已,他好像和晴晴挺熟的,问了不少她的情况。”
翟亮脸色缓和下来,见林惜还在拨弄吉他,淡淡道:“不用修了,把它挂起来吧。现在哪有时间玩这个。也别再给小添碰到,小孩子皮肤嫩,容易划伤手。”
林惜答应着,脸上显出惋惜的神色。
吃完饭,翟亮去卫生间洗澡,林惜收拾碗具到后院池子里去洗刷。
他们很快在小房间会合。
翟亮轻轻关上门,转身敏捷地搂住林惜,贪婪的吻滚落在她脸上和身上,两人纠缠着上了床,很快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汗水里。
结束时,翟亮从林惜体内抽离,正要翻身躺下,目光扫过地面,他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脸上风云突变。
林惜探头向地上望去,一本杂志不知何时从床头跌落在地,她夹在里面的那张肖像散在外面,男人的脸正对他们的床。
她俯腰把画像拣起来,“我正想问你呢,你画的这是谁呀?”
翟亮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随手将画揉作一团,丢进纸篓,“谁也不是,我随手画的。”
林惜想起他赫然变掉的脸色,隐约觉得蹊跷,再转首看他时,他一把将林惜揽进怀里,双唇含住她耳垂,低语,“我今天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