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问:“这么早便要结婚?”
“……”
“大学有挂科吗?”见她沉默,他换了话题,但明显属于没话找话一类。
“没有。”
“学习上有困难吗?”
“基本没有,高中底子打得牢。”
他笑起来:“你还有底子呢?”
她一身所学都是他教的,她想起他兢兢业业教她的画面,望天,无星无月,她使劲眨了眨眼。
那感觉,就好像路上偶遇小学老师,两人除了学习似乎再没别的好说。他仍是问:“钢琴考级了吗?”
“没练了。”
“其实教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这方面真没天赋。”
祝融融终于笑了:“就你有天赋?你还在坚持吗?”
许宁靠着墙蹲下,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一口,这才说:“没了。”他跟前烟雾缭绕,她突然注意到他夹烟的手,少了小指。断指处由于当年处理草率,愈合后依然狰狞骇人。
她看他的手指,他的目光也放在她握紧的拳头上,那儿有颗光芒刺眼的东西,曾经沾染着一位老人的鲜血。他呼出一口烟,看似毫不经意:“就这么嫁了,不后悔?”
这样的话题她是不会回答的,果然,她用脚尖碾着石子,又沉默。
一只硕大的耗子,从角落窜出来,像没长眼睛,猛的撞上祝融融的脚。出于本能,她吓得跳了起来。许宁下意识将她环住。
他的靠近比耗子还让她惊魂不定,宽大的手在她手臂之上顿了顿,便松开了。
清冽的雪风里,混合着他身上的气息,烟酒之外,还有特属于他的味道。
她想起七年之前,她坐在他身边学琴。他身上的气味那么好闻。他转头问她,学会了吗。她反问他,你家用的什么洗衣粉,我让我妈也去买。
不过几年,物是人非。他之于她,触手可及,又相隔天涯。
“你进去,这是风口。”许宁将风衣拢了拢,又伸手去摸烟。烟盒皱巴巴,他将仅剩的一根抖出来,打火机“哧”的一声,火光跳跃,照在他平静的脸上。
祝融融想来想去,说了句:“抽烟不好。”
许宁将烟盒丢进垃圾桶,靠在墙上,闭着眼,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祝融融又站了一会儿,便说:“我进去了。”说完就走。刚迈出两步绊到突兀的石块,打了个踉跄,小声叫一下。
“慢点,当心脚下。”
“哦。”
他抬头看一眼,对方果然走得极慢。
那一段路,灯泡坏了,无星无月,视线不明。地面坑坑洼洼,满是积水。她眼睛夜间视物能力不佳,扶着墙,小心往前摸索。
此地的猫和耗子已经结盟,齐头并进,狼狈为奸。他蹲下抽烟,过会儿又站起来。余光看去,那纤细的身影还在视线范围内挪动。
许宁内心无比烦躁,猛吸一口烟,终于将烟蒂往地上狠狠一摔,火星四溅中,他迈开脚步。
踏水之声,沉重,坚定,从身后传来。他追上来,喘着粗气:“别嫁他,跟我!”他去拉她的手,“我可以不计前嫌!”
那时,他的手指已擦到她的衣袖,她甚至闻到他身上烟草的气息,她却突然往前奔跑起来,快速通过那段生命里最为漆黑的甬道。
他伫立原地,直至那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他的骄傲只允许他追到这里。
许宁又去摸烟,手在大衣兜里扑了个空。
祝融融回到房间时,全身凉得像一具冰雕。元烨抬手摸牌,随口问:“上厕所这么久?”
“大楚坐车回家,我去送他。”她走到沙发边,有气无力的说,“我累了,先躺会儿。”说完,爬在沙发扶手上,将脸埋在手臂中。
心里装的事太多,太累,后来竟慢慢睡着。
那群打牌的人一直玩到很晚,祝融融在喧闹声中醒来,他们总算进入尾声,正在清账。那群人也不在乎输赢,输钱的比赢钱的还笑得爽朗。
一位面容清秀的男服务员,进来便问:“请问谁是祝融融小姐?”
她身上还盖着元烨的外套,迷迷糊糊坐起来说:“我是。”
顾小飞回头问,怎么了。
服务员微笑着,直径走到祝融融跟前:“刚才许先生结账的时候吩咐我,将这个交还给祝小姐。”
大家都望过去,发现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钢笔,破破旧旧,想起早先祝融融的确拿出来签过合同,于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祝融融接过钢笔,服务员走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一声谢。
已是凌晨,大家体软腿乏,一个个都倦了。此时勾肩搭背,鱼贯而出。祝融融走在最后面,跟顾小飞说:“小飞哥,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顾小飞那时正在清理包里的文件,闻言抬头:“噢!不着急,你去吧我等你。”
祝融融坐在马桶上,钢笔端端放在掌心。她深深吻一下,看一会儿,再吻一下。又将笔捧在胸前闭了会儿眼,最后慎重其事的放进包里。
走到水池边,洗手的时候,顺便洗一把脸。
她捂着脸,低着头,先是呆立不动。之后再忍不住,双肩剧烈抖动,发出隐忍的喘息,温热的液体源源不绝从指缝滑落,分不清是水是泪。
顾小飞开车,元烨坐在后排。
祝融融拉门而入时,连额间头发都是湿的。顾小飞从后视镜问她:“怎么搞的**的?”
“太困,洗了一把脸。”
顾小飞将暖气调高两度,车呼啸而出。
元烨的目光从她脸上逐渐下移,在她右手上稍作停留,她无名指的骨节处已经红肿。
“你想取下它?”
她望着北京雾气朦胧的街头,喃喃的说:“……下回请不要再开这类玩笑。”毕竟不好玩也不好笑。
凌晨五点,天边一丝鱼肚白。白雪皑皑中,已有小贩沿街摆摊。晨雾里,热气腾腾,金黄的油条在清亮的辣油里滋滋翻滚。
“谁告诉你是玩笑?”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宝妻作品。。
四月阳光好,雨水也多。小雨淅淅沥沥,一下就是一周。
清晨时分,卖菜的大爷,面色蜡黄,披雨衣,穿黑胶鞋,坐在小区大门口的台阶上。雨天生意不好做,其他菜贩子都挑担子走了,唯他坐在房檐下打盹。
摆在地上的蔬菜盖着一层透明孰料,地面水流渐涨,再不移开摊位,恐怕青菜都要泡进水里。
祝融融本已经刷卡进了大门,想了想退出来,说:“大爷,三斤小白菜。”
大爷瞌睡迷星的睁眼,见是买主,抖擞起精神来。
老式称的称盘盛满了水,他胡乱一倒,也还留得些。小白菜从孰料底下取出,焉巴巴,耷拉着水。象征性甩两下,放称盘里,右手哆嗦着拨弄秤砣,语气沙哑缓慢:“三斤一两,小姑娘,给你算三斤,旺旺的!一共九块。”
祝融融掏钱,大爷央求:“再买两把菠菜吧,这个季节吃正好,”他见祝融融果真低头去看,加了句,“新鲜的,早上刚从土里摘下时水灵着呢,淋了些雨这才不好看。”
那时也不过早上八点,祝融融问:“大爷您自己种的?”
“是咧!没农药没化肥,比超市的有机蔬菜健康多了!还便宜。”
“几点去摘的菜?”
大爷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指鸡皮松弛,倒是白净,不像地道的庄稼人:“七点!”
“那您不是六点就要起床?”
“四点半点就起来啦,老伴去得早。老妈子瘫了,还得给她端屎端尿,擦身子!这点菜卖光了还得赶回去做午饭。”
“您孩子呢?”
“外省工作,三年五载回来一次。”
……
祝融融吭哧吭哧拧着三大口袋蔬菜进门时,祝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接过:“我的闺女,让你顺便带把青菜回来,你把人家菜摊都端啦?”
祝融融顿时虚脱,甩胳膊甩腿儿,喘气说:“留着慢慢吃嘛。”她稍作休息,便帮着母亲将菜放进冰箱。
祝父去公司,康康去了幼儿园。母女俩难得像这样单独相处。
祝妈妈腰受过伤,直起身时酸胀得抽气。
那时祝融融蹲地上,用干抹布认认真真擦着菜叶上的泥巴和水,祝妈妈看着女儿,她扎着马尾,一小撮青丝贴下来,吃进嘴里,也没功夫捋一捋。
近两年女儿变化巨大,这位母亲一直看在眼里。每个人的路都需自己去走,从前是,今后也是,她没有过多插手。她相信女儿能处理好成长之上的每一桩历练。
但她最近沉默得不像话,做母亲的毕竟还是担心的。
她将那缕头发别到女儿耳后,柔声问她:“闺女,最近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祝融融放好菜,进厨房洗手,甩着水走出来,又从冰箱里取了一块儿猪肉:“没有啊,妈,怎么这么问?”
“那个,小元对你还好吧?”
“还好啊。”
“那个……晚上……晚上你们睡觉……”祝妈妈毕竟一把年纪,有些话在女儿面前难以启齿。
祝融融说:“睡觉挺好的,就是他家在山上,蚊子多。”
女儿一直插科打诨问不出什么,祝妈妈挫败的哦了一声,想想这几年要照顾幼子,力不从心,故而对大女儿多有疏忽。她心生愧意,要与女儿交心,却已不知如何出口,想了想问她:“你手上的戒指还挺漂亮,小元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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